残阳如血，将义军营地的旗帜染得赤红。林羽掀帘入帐时，甲叶相击的脆响撞在帐壁上，又弹回来裹住众人。帐中烛火被风卷得摇晃，映着案上摊开的地图，墨迹未干的箭头直指联军主营。
“声东击西？”王将军粗粝的手指按在地图中央，“他们若敢来，老子这五百刀盾手就能顶到天黑。”他腰间的虎头刀还在淌血，那是午时追杀联军溃兵时溅上的。
林羽摇头，指尖点向营地左侧的野狼谷：“王将军的勇猛是利刃，但此时需做钝刀——正面防线要松，松到让他们觉得一戳就破。”他取过狼毫，在地图上圈出三道弧线，“第一道，营门插三面破旗，守兵歪戴头盔，弓箭半露；第二道，栅栏只扎半人高，故意留几个缺口；第三道，让炊事营把灶台挪到营前，炊烟要足，像是忙着逃命前的最后一顿饭。”
“这……”张将军迟疑，“会不会太假？联军李肃老奸巨猾，怕是会起疑。”
“要的就是半真半假。”林羽将一块玉佩按在野狼谷的位置，玉佩上的裂痕在烛光下像道血口，“李敢，你的三千锐士藏进谷两侧崖壁，谷口用枯枝挡着，多埋些火油坛子。记住，听见营前号角连吹三声，再动手。”
李敢抱拳时，甲叶撞出火星：“末将这就去，保证把谷口封得像铁桶。”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阿武滚鞍落马冲进帐，手里举着片染泥的帛书：“林公子，联军信使送来的，说……说明日午时，李肃要亲自带队攻营。”
林羽展开帛书，墨迹张扬，末尾画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他冷笑一声，将帛书凑到烛火边，火苗舔上字迹的瞬间，他突然按住张将军的肩：“你的两千轻骑别藏后营树林了，往东北走三里，那片酸枣林更隐蔽。”
“为何？”张将军不解。
“李肃敢自曝行踪，必是留了后手。”林羽指着地图东北角的浅滩，“此处水浅，骑兵能过。他佯装攻正面，实则可能派一支奇兵从浅滩绕后，直扑我们的粮营。”
王将军猛地拍腿：“妙啊！让他们以为我们只防着正面和左侧，这东北方的浅滩，正好给他们做坟墓！”
夜色漫过营垒时，义军营地果然变了模样。营门的“义”字旗被换成三面褪色的旧旗，歪歪扭扭插在泥地里；守兵们或坐或躺，有的用头盔盛水喝，有的对着联军方向骂骂咧咧，倒像是群没见过大阵仗的散兵。栅栏缺口处，几个炊事兵正忙着埋锅，火光映得他们的脸忽明忽暗，锅里飘出的肉香能传到半里外。
野狼谷里，李敢的锐士们正往崖壁上爬。他们将蓑衣翻过来，露出里面的灰布，趴在枯黄的草丛里，活像一块块不起眼的石头。谷口的枯枝堆里藏着十几个油坛子，引线盘在暗处，只等火星来燃。
张将军的轻骑已潜入酸枣林，战马的马蹄被裹上麻布，踩在落叶上悄无声息。他靠在老槐树上，望着远处联军营地的灯火，手里的弓越攥越紧——浅滩那边的芦苇荡里，他早已让人插满了削尖的竹桩，只等骑兵踏进去。
林羽站在营门了望塔上，望着联军方向的星空。阿武递来件披风，他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片故意弄得松散的栅栏上。月光下，缺口处的炊事兵正把最后一块肉扔进锅里，香气漫过营前的空地，连空气都变得慵懒起来。
“公子，真要让炊事营做这么香？”阿武咽了咽口水。
“越香越好。”林羽的指尖划过冰冷的箭杆，“李肃多疑，见我们还有心思炖肉，才会信这是座快散架的营垒。”他顿了顿，望向东北方的黑暗，“就怕他派来的不是鱼，是条更狠的狼啊。”
夜风卷着草屑掠过耳畔，营前的篝火噼啪作响，将守兵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联军营地渐渐熄了灯，只有几处哨塔还亮着，像蛰伏野兽的眼睛。
天快亮时，王将军悄悄爬上了望塔，递给林羽一块热乎乎的肉：“炊事营留的，尝尝？”
林羽咬了一口，肉香混着烟火气在舌尖散开。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笑道：“明日此时，这肉香该飘进联军主营了。”
王将军跟着笑，虎头刀在晨光里闪了闪，映得两人眼底的光，比篝火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