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把防线的断戟残盾染得愈发狰狞。
林羽的银甲早已看不出原色，凝固的血痂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掉，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嗒”的脆响，像骨头在磨牙。他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叛军，剑刃顺势抹过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竟比身上的伤口还烫。
“将军！西角楼快守不住了！”亲兵小李的声音劈了叉，他左臂被箭贯穿，仍咬着牙举盾护住林羽的后背，“陈老那边……陈老他中箭了！”
林羽心头猛地一沉，余光瞥见西侧望楼的旗帜晃了晃，重重砸在地上。他挥剑劈开面前的刀光，吼道：“苏烈！带三十人去救陈老！剩下的跟我堵缺口！”
“将军你怎么办？”苏烈的长枪已断成两截，正用枪头戳穿一个藩兵的胸膛，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少废话！”林羽的剑钉死最后一个爬过鹿砦的敌军，转身冲向西侧，“我死不了！”
西角楼的楼梯早已被血泡软，踩上去“咕叽”作响。林羽刚冲上去，就见陈老趴在箭垛上，后背插着三支箭，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弓，箭囊里的箭全空了。
“陈老！”
老将军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过来：“这是……昨夜算好的星图……藩兵的粮草营在……东南沙丘后……”油布包上立刻洇开一片暗红，“别管我……守住……”
话没说完，老人的头便重重磕在箭垛上，手里的断弓“哐当”坠下楼去。
“啊——！”林羽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抓起陈老的断弓，反手将一支敌军的箭拔下来，狠狠插进最近一个藩兵的眼眶。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指着远处尖叫：“将军！你看！那是……那是玄甲军的旗号！”
林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东南沙丘后，不知何时扬起了漫天烟尘，一面玄色大旗正从烟尘里钻出来，旗面上的“唐”字在残阳下猎猎作响。
“勤王军！是勤王军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战场的混沌。义军们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原本耷拉的脑袋猛地抬起，断裂的刀枪重新握紧，连倒在地上的伤兵都挣扎着往起爬。
“杀！”林羽的剑不知何时换了柄新的，是从一个藩将手里夺来的重剑，每劈一下都带着风雷之声，“把他们赶回青狼坡！让玄甲军看看，我们义军不是软骨头！”
苏烈不知何时杀上了望楼，他踩着藩兵的尸体站在箭垛上，抓起陈老的断弓挥舞：“弟兄们！陈老看着呢！别让他老人家闭不上眼！”
防线的血口处，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义军们像疯了一样往前冲，断了胳膊的用牙咬着刀，中了箭的就抱着敌军滚下鹿砦，连柳三娘带着的伙夫营都举着菜刀冲了出来，滚烫的滚油从墙头泼下去，把藩兵的惨叫声炸成一片。
乌克图在阵后看得目眦欲裂，他挥刀砍翻两个后退的亲兵：“慌什么！不过是些残兵！给我杀回去！”
可他的话音刚落，玄甲军的铁骑已如神兵天降，铁蹄踏过沙丘，将藩兵的粮草营撞得粉碎。火借风势腾起冲天烈焰，把半边天都烧红了。
“粮草没了！”藩兵们开始溃散，黑狼旗在乱军中摇摇晃晃，像片将死的叶子。
林羽站在望楼最高处，重剑拄在地上，剑尖滴下的血在楼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池。他望着玄甲军的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陈老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将重剑指向天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为了陈老！杀——！”
残阳把他的影子刻在望楼的断壁上，像一尊浴血的雕像。防线的缺口处，义军与玄甲军的旗帜终于在硝烟中汇合，那些浸透了血与泪的土地上，新的呐喊正刺破暮色，宣告这场血战的转机。
而林羽知道，陈老油布包里的星图，不仅标出了粮草营的位置，更标出了义军从未弯曲的脊梁——哪怕断成三截，也能化作刺穿黑暗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