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温馨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蛋糕的甜香和欢声笑语的暖意。
黄芷陶和季杨杨，先行告别离开了。客厅里剩下方一凡一家和乔卫东宋倩，收拾着残局，聊着家常。
童文洁看了看墙上指向不早的时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方圆说：“时候不早了，咱也该回去了，明天凡凡还得赶高铁回学校呢。”她说着，便起身开始穿外套。
方一凡也点点头，跟着站起来，准备去拿自己扔在沙发上的羽绒服。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方一凡低头，对上乔英子望过来的眼睛。他立刻弯下腰，凑近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怎么了，英子？”
乔英子的目光扫过正在穿衣准备离开的童文洁和方圆，又看了看旁边的父母，然后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却又带着点请求意味的语气说，“扶我去天台走走吧。”
方一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和被寒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户：“现在？天台？会不会太冷了？你刚...”他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夜寒。
乔英子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想和你说说话。”
一旁的宋倩听到了，立刻蹙起眉头，担忧地开口，“英子，这么冷的天去什么天台？有什么话在房间里说也一样，暖和...”
乔卫东却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妻子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
他看了看女儿异常坚持的眼神，又看了看蹲在她面前一脸关切的方一凡，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变得缓和而支持，“让孩子去吧。穿厚点，别待太久就行。”
他相信方一凡能照顾好英子，也更愿意给孩子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童文洁和方圆对视一眼，也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叮嘱：“那行，凡凡你照顾好英子，别待太晚。我们先回去了。”
方一凡得到乔卫东的首肯，便不再犹豫。
他冲父母点点头，然后转身，蹲在乔英子前，目光平视着她，语气认真地问，“用走的，你可以吗？”
乔英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
“好。”方一凡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站起来。
她的手臂纤细，隔着厚厚的毛衣都能感觉到那份脆弱和努力支撑的力量。他几乎是半托半扶地承担着她大部分的体重，帮她将那件厚厚的带毛领的羽绒服仔细穿好，拉链拉到下巴，帽子也戴严实了。他的动作无比自然，指尖偶尔掠过她的发丝或颈侧，却都克制地迅速离开。
在父母们关切的目光注视下，两人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走向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方一凡能感觉到乔英子靠在他身上，身体的重量大部分依赖着他，她的呼吸稍微有些急促，显然仅仅是走到电梯这段路，对她而言已是不小的消耗。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稳稳地扶着她，给予她最坚实的支撑。他的心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响。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楼。
方一凡率先走出去，然后回身，小心地搀扶着乔英子迈出电梯门。
通往天台需要跨过一道不算高、但对她目前状况而言颇具挑战的门槛。乔英子凝神聚气，左手紧紧抓着方一凡的手臂，右腿尝试着抬高。
然而，她的腿部力量远未恢复到可以轻松应对这种障碍的程度。右腿刚刚抬起，膝盖便不受控制地一软，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就要向前栽倒！
“英子！”
方一凡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反应，手臂猛地用力，一把揽住她的腰和腿弯，身形一矮一转，稳稳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乔英子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喷出的白气，近到方一凡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方一凡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的姿势泛着红晕，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的心还在狂跳，不仅仅是因为后怕，更因为怀中这过分亲密的接触和那份呼之欲出的心意。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稳固地抱在怀里，目光沉静而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罕见的、不容置疑的郑重。
“乔英子，不要逞强。”
这句话很轻，乔英子看着他近在咫尺，写满了担忧和认真眼眸，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忽然就消散了。
她抿了抿唇，最终轻轻地、顺从地“嗯”了一声，将头微微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避开了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
方一凡这才抱着她，大步走向天台那个平时用来放置空调外机的较高平台。他先小心地将她放在平整的水泥台上坐好，确认她坐稳了，自己才挨着她身边坐下，用身体为她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寒风。
坐下的那一刻，他的手臂若有似无地轻轻环过她的后背，是一个保护的姿态，也是一个克制的靠近。
天台上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北风掠过栏杆发出的呜咽声，和远处城市霓虹闪烁的模糊喧嚣。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都没有说话。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气氛在寒风中流淌，夹杂着未说出口的心事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
方一凡能感觉到身边女孩轻微的呼吸声，和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味和洗发水清香的气息。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想要去握住她放在膝上、戴着手套的手，但最终只是收紧，握成了拳，按在冰冷的台面上。
还不行！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她还需要时间，需要先完成她的战斗。他不能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方一凡以为她只是想来安静待会儿的时候，乔英子忽然动了动。
她微微侧过身，伸出那只带着厚厚手套的手，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方一凡放在身侧、同样戴着手套的手背。
方一凡转过头看她。
寒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似乎挣扎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她的声音被寒风削弱了几分，却异常清晰地钻入方一凡的耳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平静,
“方猴儿...”
她顿了顿，“如果那天...你没把我从海里捞上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