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甬道内部并非单纯的流光溢彩,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之分,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方舟在其中航行,仿佛静止,又仿佛在以超越想象的速度穿行。唯有意识中三块碎片与秩序密钥构成的稳定三角结构,以及那指向“源点”的明确牵引,证明他们确实在移动。
四周是纯粹到极致的秩序之光,凝实如琉璃墙壁,隔绝了一切外界的纷扰与混乱。洛兰的探测器在这里失去了大部分作用,所能捕捉到的,只有构成甬道本身的、那浩瀚如星海、严密如律法的古老秩序规则。
“规则结构稳定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洛兰报告着,声音在绝对寂静的链接中显得格外清晰,“未检测到任何能量波动或信息交互。这里像是……被遗忘的规则基线,是‘摇篮’所有秩序演化的绝对参照系。”
焚塔有些不自在地活动了下筋骨,这里的绝对秩序让他那充满破坏与新生欲望的烬火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发毛。感觉多待一会儿,老子这火都要被冻熄了。”
沈流石亦有同感。他的混沌星云在这里运转得异常缓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只能维持最基本的流转。若非有三块碎片和秩序密钥支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可能被这绝对的秩序所同化、固化。
“坚持住,”沈流石沉声道,“‘织网者’开辟这条通道,必然有其道理。这或许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也或许……是通往‘源点’必须经历的环境过滤。”
航行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在这时间感模糊的甬道中,唯一的参照是意识深处那逐渐增强的、来自“源点”的牵引力。
突然,一直沉默监测着甬道规则细微变化的洛兰发出了警示:“检测到异常!前方甬道壁出现规则结构……老化迹象!”
“老化?”沈流石和焚塔同时一怔。如此纯粹的秩序规则,也会老化?
方舟缓缓靠近洛兰指示的区域。只见那原本浑然一体、流光溢彩的秩序甬道壁上,出现了一片极其细微、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的“斑驳”。那里的规则光芒略显黯淡,结构似乎也不再那么绝对严密,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由“时间”本身凝结而成的尘埃。
更令人心悸的是,从这些“老化”的斑驳之处,隐隐传来一种……沧桑与 “磨损” 的意念残留。与迷宫核心“心痕”那种主动牺牲的壮烈不同,这种磨损更像是被动承受了无尽岁月的冲刷,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疲惫。
“不仅仅是空间通道……”沈流石凝视着那些斑驳,混沌星云传来微弱的共鸣,“这条甬道,似乎也贯穿了……时间。”
这个推测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源点”,难道不仅仅是空间的起点,也是时间的源头?
方舟继续前行,前方的甬道壁上,类似的“老化”斑驳开始越来越多,如同树木的年轮,记录着难以想象的悠久时光。甚至,他们开始看到一些更加诡异的景象——某些斑驳的区域,规则结构发生了奇异的“重影”或“断层”,仿佛不同时间点的规则状态在这里发生了叠加或错位。
有一次,方舟仿佛穿过了一片无形的薄膜,周围的秩序之光瞬间变得无比“新鲜”和“活跃”,充满了初生般的蓬勃朝气,但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
还有一次,他们看到一段甬道壁上,清晰地映照出了方舟自身的模糊倒影,但那倒影却呈现出严重损毁、甚至部分解体的凄惨状态,如同预示着什么可怕的未来,转瞬即逝。
“时间乱流……或者说,时间沉淀形成的‘规则化石’。”洛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条甬道,不仅在空间中穿梭,更是在时间的沉积层中穿行!我们必须极度小心,任何干扰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时间效应!”
沈流石立刻将混沌星云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明显不稳定的时间斑驳和断层。秩序密钥散发出更加稳定的光芒,试图定住方舟自身所在的时间锚点。
然而,越是靠近“源点”的方向,时间的扰动就越是剧烈。有时,方舟的仪器会短暂失灵,显示出的数据混乱不堪;有时,他们会听到来自过去或未来的、意义不明的细微回响;焚塔甚至有一次感觉自己的烬火莫名衰弱了一瞬,仿佛被抽走了部分“时间燃料”。
就在他们艰难地航行于这片时空乱流之中时,前方甬道突然到了尽头!
尽头处,并非什么辉煌的圣地,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由无数时间斑驳和规则断层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幽暗深邃,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吸引力,而那强烈的“源点”波动,正源自漩涡的中心!
三块碎片在沈流石意识中发出了近乎尖啸的共鸣!
“源点”的入口,竟然是一个时空乱流的奇点!
是冲进去,面对未知的时间悖论与规则风暴,还是就此止步?
没有退路。
“稳住方舟!”沈流石眼神决绝,将三块碎片与秩序密钥的力量催发到极致,化作一层坚韧的时空护盾笼罩住方舟,“我们进去!”
方舟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吞噬一切的时空漩涡!
刹那间,天旋地转,规则崩乱,时间失序!
审计员们,终于踏入了通往“源点”的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关卡。他们将要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空间的奥秘,更是……时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