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未响，丁院已空。
外门月考设在“落霞坪”东畔的“窥灵台”。台呈环形，白玉为栏，中央一方玄青石碑，可验弟子修为、灵苗长短。此刻围了三百余人，皆是炼气五层以下，外门四院尽至。
林辰立在人群最外，青袍洗得发白，袖口遮不住手背结痂的伤。灰雾在丹田安静旋转，仿佛蛰伏的兽。
“下一个，丁院，林辰！”执事拉长声调。
众目刷地聚来。昨日深夜“血鹰兄弟”被抬回丙院，肩洞穿、脊骨裂，昏迷前只吐出“林辰”二字，已让外门暗流激涌。
林辰抬步，忽被一只修长手掌按住肩。
“师弟，我陪你去。”鹰钩鼻青年微笑，练气五层灵压丝丝外放，如针贴骨——丙院首席“薛鹰”，血鹰之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尽头便是石碑。薛鹰并肩而行，低声耳语：“上台后，你若能跪地献掌血十滴，我留你一只手。”
林辰不答，只抬眼望向窥灵台另一侧——那里，麻衣韩寸被两名丙院弟子反剪双臂，嘴角青肿，显然因与他交好而遭迁怒。
石碑冷光莹莹，已近在咫尺。
“试者，覆掌。”执事冷淡开口。
林辰右掌按上石碑，冰凉触感透骨。丹田灰雾瞬被引动，沿臂狂涌而出——
“嗡！”
石碑青光大盛，一寸、两寸、三寸……灵苗节节攀升，眨眼破至“五寸”！人群哗然，五寸灵苗，已堪比炼气三层巅峰！
执事眉梢骤挑，尚来不及喝止，异变陡生——
林辰眼底灰焰一闪，逆脉篇轰然运转：混沌灵气倒卷经脉，血液如被烈火蒸腾，皮肤瞬成血红！
“嗤啦！”
石碑表面竟被灰雾腐蚀出蛛网裂痕，青光被强行染成混沌色。灵苗数值疯狂跳动——
六寸、七寸……九寸！
“砰！！”
石碑炸成漫天石粉，灵压余波将最近十余弟子掀翻。灰雾冲霄丈许，化作一道模糊气柱，柱心隐有古老符纹一闪而逝。
全场死寂。
薛鹰离得最近，被震得连退三步，胸口气血翻涌，骇怒交加：“废碑造假，找死！”
他并指如刀，金系灵力凝出三尺锋芒，直斩林辰右臂——
“住手！”执事惊醒，喝声未落，林辰已先转身。
灰雾回灌，逆脉余力未散，他周身血气蒸腾，一步欺到薛鹰近前，速度之快，原地甚至留下残影！
“你要手——给你！”
林辰左掌成刀，灰雾凝刃，逆脉催动之下，臂骨“咔”地拔长一寸，皮肤裂开又瞬间愈合，带着一股原始蛮荒的暴戾，狠狠劈下！
“铛——”
金灵刃与灰雾掌刀相撞，发出金属哀鸣。薛鹰只觉一股无法抵御的吞噬之力传来，灵刃竟被灰雾寸寸磨灭，下一瞬，掌刀已到他肩！
“噗！”
血雨飞溅，薛鹰整条右臂齐肩而断，断口处血肉灰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他惨嚎倒地，面容瞬间枯槁十岁！
林辰亦身形一晃，逆脉反噬袭来，经脉如被万蚁噬咬，一口血涌到喉头，却被他生生咽下。
灰雾迅速收敛，退回丹田，化作一枚豆大的混沌气旋，缓缓旋转——
练气一层，破！
……
窥灵台死寂持续三息，才被一声怒喝打破。
“猖狂！”
半空一股筑基威压轰然罩下，如泰山压顶。外门副掌院“杜千鹤”踏云而至，目光一扫碎裂石碑，面色铁青，抬手便抓向林辰：
“损毁公器，私斗重伤同门，当废修为，囚入雷火狱！”
灵力巨掌未落，一道灰影忽从人群外掠来，看似踉跄，却一步十丈，挡在林辰上方。
“杜副掌院，”苍老声音带着酒嗝，“老道昨夜起卦，青云门当有新星，陨不得。”
杜千鹤瞳孔骤缩：“你是……”
灰旧道袍、酒葫芦、背后破布长条——传说中百年不回山门的“弃徒酒鬼”李忘生？！
“李师叔祖？”杜千鹤气势顿时一滞，竟收掌行礼。
李忘生摆摆手，浑浊目光掠过林辰，落在那碎裂石碑的混沌残痕上，眼底微不可察地泛起波澜。
“此子，老道带走了。石碑损失，记我酒账。”
说罢，他拎起林辰后领，一步迈出，两人已化作灰烟，消散无踪。
……
落霞坪边缘，废井。
李忘生随手一抛，林辰跌坐在井台，灰雾耗尽，脸色惨白。
“逆脉篇，你竟一夜悟了。”老道灌了口酒，语气听不出喜怒，“可知再深一寸，你血管就会炸成烟花？”
林辰咬牙：“他们拿我当血墨，我无路可退。”
李忘生沉默片刻，忽抬手，将酒葫芦抛给他。
“喝一口。”
烈酒入喉，如火线穿肠，下一瞬，一股温润灵气游走四肢百骸，逆脉暗伤竟瞬息抚平！
林辰抬头，目光灼灼：“前辈为何救我？”
李忘生不答，只解开背后破布，露出那柄“长条”——竟是一截锈迹斑斑的断剑，剑身缺口，与林辰怀中铁珠形状，赫然吻合！
“我寻它一百年，”老道轻抚断剑，声音沙哑，“它却选了你。”
“记住，混沌灵苗，既是钥匙，也是靶子。青云门……不过是另一口更大的井。”
老道抬手，断剑轻鸣，一缕与铁珠同源却古老无数倍的气息，涌入林辰眉心——
《鸿蒙诀·养灵篇》！
“井底之蛙，跳出去才知天有多大。”
李忘生收起断剑，转身走入雾中，声音远远传来：
“三日后，内门选拔，活下来，我带你去真正的‘问道之地’。”
井台边，林辰低头，掌心铁珠第三道裂纹，悄然绽开。
灰雾深处，似有一双眼，与他一同，俯瞰整座青云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