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贺凌渊扶着太后,携着皇后,缓缓走上高台,在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宝座上落座。
“众卿平身。”贺凌渊抬手,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巍峨的大殿之中。
“谢万岁。”
众人谢恩起身,重新归座。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只是比方才更加庄重雅致。
贺凌渊高居于御座之上,目光威严地扫过左手边的宗室亲王与右手边的朝中重臣,而后才越过那道半透明的纱制屏风,向着下首的妃嫔席位看去。
今夜乃是大年三十,除夕守岁。后宫妃嫔为了讨个好彩头,更为了在君王和家人面前展露风姿,无不穿红着绿,极尽奢华。放眼望去,尽是金银璀璨,珠围翠绕,宛如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然而,贺凌渊的目光却并未在那片花团锦簇中停留太久。他几乎是一眼,便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独特的身影。
林知夏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身黛青色的宫装在满殿的红紫中显得格外清雅出尘,宛如一支独自盛开在幽谷中的兰花。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眸,目光穿越重重人影与屏风的阻隔,准确无误地撞入了他的眼底。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贺凌渊看到了她眼中那一抹未及收回的狡黠与灵动,也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对他独有的依赖。他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却充满了暖意的弧度。
林知夏心中一跳,连忙垂下眼帘,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微红的耳根。
【这大庭广众的,眼神拉丝给谁看呢!也不怕那帮御史参你一本“沉迷美色”。】
贺凌渊收回目光,心情却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他端起面前的金龙酒爵,朗声道:“今岁冬狩大捷,瑞雪兆丰年,乃我大衍之祥瑞。今夜除夕,朕与众卿共饮此杯屠苏酒,愿我大衍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愿我大衍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举杯,共饮屠苏,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酒过三巡,便到了除夕宫宴最重要的环节——赐菜。
这不仅仅是赏赐一道菜肴那么简单,更是皇上对臣子及其家族恩宠的象征。能得皇上赐菜,那便是天大的脸面,足以让家族在京城权贵圈中挺直腰杆。
李德福手捧拂尘,站在玉阶之上,高声唱喏:
“皇上赐菜——”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赐——内阁首辅苏敬亭苏大人,‘福寿双全’(佛跳墙)一道!”
珍妃坐在席间,闻言背脊挺得笔直,脸上露出了一抹傲然的笑意。苏家是文官之首,这第一道菜,自然是非苏家莫属。
“赐——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大人,‘锦绣前程’(什锦烧鹅)一道!”
德妃含笑点头,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赐——礼部尚书冯大人,‘喜鹊登梅’(炸鹌鹑)一道!”
冯妃依旧低眉顺眼,只是握着手帕的手微微松了松。
这前三道,赐给三妃的母家,乃是意料中事。
紧接着,李德福的声音再次响起:
“赐——镇国公宋老大人,‘麒麟送子’(红烧麒麟鱼)一道!”“赐——文华殿大学士陆大人,‘莲子百合羹’一道!”
众人心中了然。宋家和陆家虽然女儿位份稍低,但毕竟怀着龙裔,这“麒麟送子”和“百合羹”,寓意再明显不过,是皇上对皇嗣的看重。
宋容华抚着肚子,脸上满是得意,特意往林知夏这边瞥了一眼。陆容华则依旧神色淡淡,只是起身谢恩。
就在众人以为赐菜环节即将结束,开始推杯换盏之时,李德福的声音却并未停歇,反而拔高了几分:
“赐——户部尚书林柬林大人,‘步步高升’(清蒸武昌鱼)一道!另赏御用金华酒一壶!”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吸气声。
无数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射向了坐在男宾席中的林柬,以及坐在妃嫔席上的林知夏。
林家?
若是说前几位都是因为位高权重或是女儿有孕,那林家……
林柬不过是户部尚书,虽也是二品大员,但比起公爵、首辅还是差了一截。更何况,慧婕妤虽然得宠,但并未有孕,前些日子还刚遭了难,据说伤了身子不易有孕。
在这讲究“母凭子贵”的后宫,一个无子的宠妃,家里竟然也能得此殊荣?而且那菜名“步步高升”,再配上御用金华酒,这份恩宠,竟是隐隐压过了有孕的宋家和陆家!
林知夏在众人的注视下,淡定地起身,与远处的父亲一同行礼谢恩:“臣(嫔妾)谢主隆恩!”
她心中明白,这哪里是只为了她这个“宠妃”,这分明是皇上在变相地嘉奖父亲和她那份《白叠策》的功劳!只是这棉花之事尚未公开,皇上便借着除夕赐菜,给了林家这份体面。
【老板这波操作,够义气!】
她在心里给贺凌渊点了个赞。
林柬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御赐的美酒佳肴,老泪纵横。他自然也明白皇上的深意,这份荣耀,不仅仅是给他的,更是给他那个在深宫中步步为营、却心怀天下的女儿的!
坐回位子上后,周遭的氛围明显变了。
原本那些还对着宋容华和陆容华大献殷勤的命妇们,此刻看林夫人的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
“林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教养出慧婕妤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儿。”“可不是嘛,听说慧婕妤深得圣心,连皇上都对其赞不绝口呢。”“这‘步步高升’的寓意可是极好,看来林大人又要高升了……”
宋容华听着周围的风言风语,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狠狠地戳着碗里的鱼肉,恨不得那是林知夏的脸。
而此时,御座之上的贺凌渊,看着下方那个宠辱不惊、正对着父母展颜微笑的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举起酒杯,遥遥对着林知夏的方向,轻轻举了举。
林知夏有感应般地回过头,正撞上他那双含笑的眸子。她微微一愣,随即大大方方地端起面前的果酒,回敬了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那份洒脱与灵动,在这规矩森严的宫宴上,宛如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直直地印入了帝王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