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知道其中的危险,也知道宋正卿的担心不无道理,于是她和哥哥推心置腹,说了林芳和自己父母之死之间的关系。
同时她表示不会公开调查周太傅,这自然会引火上身。
她只要搞清楚肉太岁的秘密,挽救林芳的子女,不会与周太傅正面对抗。
但是周太傅和肉太岁是紧紧绑定在一起的,如果要救林芳的子女,就必然会得罪周太傅。
所以宋雪凝在确定能挽救林夫人的子女之前,不会正面出现在周太傅的面前。
虽然周太傅权力显赫,根基深厚,皇帝也有三分忌惮他,但是皇上恐怕也很讨厌让这么一个老头子一直把握着朝政。
她还是有火中取栗的机会的。总之,她会小心小心再小心。
宋正卿无法劝说宋雪凝,只好转为支持,继续从书中寻找答案,企图找到毁掉肉太岁的方法。
宋雪凝不可能直接跑到太傅府里面毁掉肉太岁,也不可能直接去质问周太傅和周景运。
但是可以从别的方面接触一下周景运,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突破点。
……
三日后,光禄寺少卿罗府举办了一场夏日诗会。
罗府园中百花盛开,绿柳成荫,京中有名有姓的才子佳人,几乎都收到了请柬。
宋雪凝、柳青、李婉儿等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光禄寺少卿罗大人,正是罗静姝的父亲。
罗静姝本来和林文远有一段姻缘,可是林文远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甚至陷害前妻。后来被罗大人打断了双腿,扔出了京城。
现在罗大人又酝酿着给罗静姝的姻缘牵线搭桥。
所以这场诗会邀请了许多年轻的才子俊彦。
除了年轻人之外,也邀请了一些成名多时的文坛前辈,其中就有吏部侍郎周景运。
诗会当日,周景运一身月白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一出场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无数的官员、士子围拢上前,争相与之攀谈。
“周侍郎真是好风采!听闻太傅大人近来身体康健,每日还能批阅三尺公文,皆是侍郎仁孝之功啊!”
“是啊是啊,百善孝为先。周侍郎此举,当为我辈楷模!”
周景运连连谦虚。
无论是谁,无论地位高低,他都一一拱手回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世家公子的儒雅和从容,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几乎所有人都在赞颂他天下第一孝子的名头。他更是坚持解释:
“诸位谬赞了。为人子者,侍奉双亲,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功之有?家父能康复,乃天佑我周家,景运不敢居功。”
他这番话更是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宋雪凝、罗静姝、柳青、李婉儿四人坐在一旁,观察着被众人簇拥的周景运。
现在四女都知道了林芳向宋雪凝求助的事情,也间接知道了肉太岁之事。
“雪凝,你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罗静姝压低了声音,狠狠骂道。
她兄长罗逸尘便是因那诡异的渡亡舟而魂魄受损,所以她对这类邪门之事深恶痛绝。
柳青亦是秀眉微蹙:“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般一个温润君子,竟会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宋雪凝轻轻叹道:“现在还不知道周景运对此事知道多少,或许他是真的只想救活他的老父亲,找到了肉灵芝,却不知道肉灵芝会吸收转移子女的精气,把子女的性命续在父亲身上。就算他知道了,他可能也只能硬着头皮一错到底。因为如果他毁掉肉灵芝,或者阻止肉灵芝续命的话,就等于谋杀了他的老父亲。到时候天下人都会骂他不孝,所以骑虎难下。”
“这样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有的人认为父母只有一个,儿女没了可以再生,父母死了,那就没有了。”罗静姝探讨道。
“我想起了古代二十四孝中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叫郭巨埋儿。家里粮食不够吃了,为了养他的老母亲,就打算把儿子埋掉,把节约下来的粮食给老母亲吃。”柳青也跟着说。
“虎毒不食子,难道他真的不心疼他的儿女吗?”李婉儿问道。
“这些事情,咱们私下里说说就好,不要传出去,不然的话会惹祸上身啊。”宋雪凝提醒道。
大家都点点头。
宋雪凝继续观察着,等待着一个时机,好好跟周景运试探试探,看看周景运对此事知道多少。
酒过三巡,诗兴正浓。
有年轻士子提议,以“夏日感怀”为题,行飞花令。
周景运作为在场官职最高、名望最盛之人,自然被众人推举为首位。
他也不推辞,略一沉吟,便朗声吟道:
“夏风拂槛露华浓,慈母手中线意重。堂前老父身康健,胜却人间万紫红。”
诗句虽算不上绝佳,却紧扣“孝”字,应情应景,立刻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其他人也纷纷作诗。
有的人诗才胜过周景运,但是故意降低自己水平,免得抢了周景运的风头。
飞花令来了好几轮,中间周景运出去如厕。
宋雪凝趁众人不注意,便悄悄跟了上去。
她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和周景运有太多的接触,但此时正是试探周景运的好时机。
“周侍郎大人,小女子宋雪凝。”
周景运回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异色,但随即又被完美的笑容所掩盖。
“原来是忘忧斋的宋姑娘。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周大人,小女子今日冒昧,实是有一桩烦心事,想向您请教。”
“宋姑娘但说无妨。”
宋雪凝叹了口气,缓缓道来:“我有一位闺蜜,近日家中出了一桩怪事。她公公久病不愈,眼看就要不行了。可她夫君却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株仙草,竟让她公公一夜回春。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怪就怪在,自那之后,我那手帕交的一双儿女便日渐衰弱,形容枯槁,与那被画壁仙子吸走精气的画师症状竟有七八分相似。不知周公子可曾听说这样的仙草?这仙草和您寻回来的肉太岁,可有相似之处?”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周景运的眼睛。
周景运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毕竟是久历官场之人,城府极深。
他脸上保持着镇定,甚至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神情:
“宋姑娘,依本官之见,妖邪之说终究是无稽之谈,不可轻信。令友家中孩童,想必是染了什么罕见的恶疾,当务之急是遍寻名医,好生诊治,方是正理。”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我那闺蜜为了儿女整日愁眉不展,日渐消瘦。她的丈夫也是心疼子女,本是壮年,却长了不少白头发。我们看着心疼,所以斗胆向您问一问。”
宋雪凝试图唤起周景运对他儿女的关心。
周景运眉头皱了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关心宋雪凝:
“听说宋姑娘年纪轻轻,却屡屡与怪力乱神之事纠缠。天道自有常理,强行窥探幽冥,恐遭反噬。你如今看似无恙,但长此以往,怕是会折损阳寿,于己身大大不利。姑娘聪慧过人,更当爱惜羽毛,莫要因一时好奇,误入歧途,惹祸上身啊。”
他这番话回避了所有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宋雪凝究竟知道多少真相,但是警告宋雪凝不要多管闲事。
毕竟宋雪凝屡破奇案,而且和那永宁郡主关系不错。他也摸不清宋雪凝到底有多少手段。
而宋雪凝已经确定周景运知道肉灵芝会损害他子女。
宋雪凝继续说道:“舐犊情深。我那闺蜜的丈夫听说父母的肉能治疗子女的病,于是他把自己的肉挖下来一块给他孩子吃,可是依旧没有见好。但是他没有放弃,继续挖身上别的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