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陆楚远站在门前,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洛大伯的脸。
这老头,神情不对劲。
更何况,头顶上那只鸟还在不停盘旋。
他心中顿时了然。
妹妹一定在这院子里!
然而,眼下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贸然翻脸。
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后果难料。
他只能压下心头怒火,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大伯,您认得我?”
洛大伯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五公子笑了?
说明他还不知道真相!
“认得认得!怎么不认得呢!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整日在我耳边念叨你们公子的事迹!”
“说什么陆家公子个个俊朗潇洒,气度非凡,听得我都快背下来了!风度啊、谈吐啊、行事啊,样样都是典范!”
一边说着,他一边侧身让开通道。
“五公子既然屈尊驾临,那就是看得起咱们这破落户!快请进,喝口茶,歇歇脚,休息休息再走也不迟!”
陆楚远正愁找不到理由进门搜寻。
此刻对方主动相邀,正好顺水推舟。
他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院内深处。
抬头又看了一眼仍在上空的鸟儿。
“那就叨扰了。”
说罢,他抬步迈过门槛。
刚站定,便看见院子中央正躺在椅子上休息的年轻人。
那人头发散乱,敞着衣襟,满脸倦怠之色。
正是洛天佑。
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骂了一句。
“又是哪个不要命的来要钱?不是早就说了嘛,赶走!通通赶走!别打扰小爷我睡觉!烦死了!”
洛大伯站在一旁,脸都绿了。
他想呵斥儿子闭嘴,可又不敢当着陆楚远的面发作。
只得蹑手蹑脚凑过去,推了推洛天佑的胳膊。
“闭嘴!重要客人!”
“谁爱来谁来,反正今天老子不起来!”
洛天佑被这么一搡,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上了头顶。
他抬腿就是一脚,直直踹在老爹胸口上。
洛大伯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后脑勺撞着门槛,发出“咚”的一声。
洛天佑终于看见了身后站着的陆楚远。
霎时间,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刚才那一幕踢父辱亲的丑态,竟全都被陆楚远看得清清楚楚!
“你踢自己亲爹?”
陆楚远声音低沉。
洛天佑腿肚子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公、公子饶命!小的知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陆楚远声音陡然拔高。
“那你刚才那一脚,角度精准,力道凶狠,怕是练了三年五载吧?是不是天天在家拿亲爹当沙包踹?”
他本来就因妹妹失踪的事急得焦头烂额。
结果又亲眼撞上这等畜生不如的行径。
心头顿时怒火翻腾。
一步跨过去,俯身就要扶起满地打滚洛大伯。
可洛大伯第一句话竟是替他那个儿子求饶。
“陆公子,您别生气!我儿子他……他最近心里烦,不是故意顶撞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他这一回吧!”
陆楚远心里五味杂陈。
这老汉一心护着儿子,他就算有千般怒火,也不好再发作。
正想压下火气,说两句宽慰的话。
忽然,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不远处地上有样红色物件。
他弯腰捡起那根红穗子,指尖微微发颤。
“我妹的这个怎么会在你们家?”
这穗子,是他亲手编的。
才给妹妹戴了几天,如今却被人随手扔在这破院子里。
他心头一揪,怒火翻涌。
洛大伯颤巍巍地摊手,满脸无辜。
“公子,您说什么呢?我家哪有您妹的东西?这……这不是冤枉人吗?咱们良民百姓,可从不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陆楚远冷笑一声,把那根红穗子往洛大伯眼前一递。
“东西都抓在手里了,你还敢抵赖?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普通的红穗吗?”
洛天佑见势不妙,梗着脖子强辩。
“这种红穗子,街边小摊五文钱一根,谁都能买!我家有,稀奇吗?总不能说满大街走的穿红穗的都是你妹妹吧?你这是胡搅蛮缠!”
陆楚远死死盯着洛天佑。
“这是我亲手做的!每一根线都浸过朱砂,穗尾打的是将军府独传的缠云结,外人根本不会!我妹妹戴了不过三天,结扣处还有她咬过的牙印!我能认不出?!”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气势已从周身迸发。
洛大伯和洛天佑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只觉眼前之人如猛虎临身,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
两人腿一软,“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
这时,卫婶子刚把后门关好,从侧屋走出来。
可一进门,她脚步瞬间顿住。
眼前这场景让她懵了。
自家男人和儿子竟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而站在院中的年轻男子,锦袍玉带,气度非凡。
绝非寻常人家养得出来的公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
赶紧绕到前面,眯着眼凑近打量。
这一瞧,她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哎哟我的大侄子!”
她扑到陆楚远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我是你四叔新媳妇儿的婶娘!你该叫我婶婆啊!这俩跪着的,是我男人和儿子!咱可是一家人啊!”
说着,拉着陆楚远往藤椅上按。
“来来来,快坐快坐!大侄子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老洛!聋了是不是?快去倒茶!要上等的云雾!快去!手脚麻利点!”
洛大伯听见这话,连声应和着“是是是”。
随即慌慌张张地往屋里跑。
陆楚远坐在椅上,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
“你是四婶媳妇儿?”
什么亲戚关系,根本就是胡诌一通。
刚才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哪里是见到贵人时的局促。
分明是心虚到极点、怕被人识破的恐惧!
卫婶子依旧咧着嘴笑着。
“贤侄啊,咱们可真是一家人啊,我能糊弄你吗?你看看你这位叔叔,我儿子洛天佑,今年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成天连个正经活计都没有,家里愁得饭都吃不下啊!”
她搓着手,眼神闪烁,语气变得低柔了许多。
“今天早上,我特地跑去找你四婶,本想着托大侄女在宫里说句话,给你叔叔谋个差事,最好是个统领那样的好差事,光宗天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