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树叶逐渐泛黄，初秋的风带着凉意，穿过院落时引得落叶作响。
聒噪的蝉鸣几乎销声匿迹，唯有草际蛩鸣的细微声。
裴织阑坐在院中，手里拿着书卷翻看。手边的热茶已经冷透，她却浑不在意。
“小姐！外面！外面开始说什么皇子与贵女年少相识，贵女却另嫁王爷的闲话。”辨玉脚步匆匆的从院外跑来，气还没有喘匀，说得断断续续。
裴织阑从书卷中抬起头，还没有来得说些什么，另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顾叙棠的人影还没有进院子，呼喊声先来：“阿阑！阿阑！”
裴织阑的目光从辨玉身上转向顾叙棠，她将手中的书倒扣在桌上，伸手替顾叙棠倒了杯茶。
顾叙棠提着裙摆停在裴织阑面前，额角还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坐，先喝杯茶，出什么事情了慢慢说。”裴织阑端起茶杯放到顾叙棠那边。
顾叙棠坐下后一把拉住裴织阑的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着急：“我再不来，你都不知道你被人卖了！”
“我今天给我婆母请安，她跟我说最近坊间的流言大约说的是你。从前二皇子在宫中的处境她略有耳闻，她说偶然撞见过你跟二皇子在宫中叙话。只不过你那时年岁尚小，她只当小孩子之间的玩伴之情。”顾叙棠喘了口气，压低着声音。
她的余光瞥见桌上的书，上面写着《青梅不敌天降？王妃再爱我一次》。
顾叙棠瞪大了眼睛，说话结巴了起来：“阿阑！你......你怎么在看这种东西！你都知道啦？！”
“写得倒是精彩的，就是这二殿下委实不像话本中那般可怜。”裴织阑端起冷茶喝了一口，语气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顾叙棠跟着喝茶，眼里的担忧分毫未减：“阿阑，你不着急吗？这众口铄金的，影响了你和王爷可怎么好？”
裴织阑没有立时接话，她又喝了口茶。一夜之间，说书先生们都说起这段故事，必然有人在后面做推手。偏生他们说的少时往事，确是事实。
故事里的皇子和贵女相识于微末，贵女替皇子赶走欺辱他的人，皇子因此对贵女生情。皇子沉默寡言的独处着，但看向贵女的眼神不清白。贵女经过时，皇子会低声问好。贵女不小心掉落书卷时，皇子会默默拾起。皇子克制守礼，笨拙的感激贵女。
这桩桩件件，都是谢孤刃和裴织阑的曾经，她那时将这些告诉了身为她好友的赵婉和孙莹。
命运弄人，贵女最终另嫁王爷，成为皇子的皇婶。而皇子情深不渝，至今念念不忘。这是故事的最新篇章，也是他们的现状。
“孙莹说，她们将我的事情全部都与长公主分说了。从那时起，我就在想长公主会做什么。如今这般流言，皆在意料之中。阿棠，你且安心些，我没事。”裴织阑重新拿起桌上的书卷，视线却放在顾叙棠身上。
顾叙棠的脸颊泛红，余怒未消：“你心里有主意便好，只是那些人说的太难听了！说什么怪不得那皇子至今不立正妃，原来是因为王妃。说王妃瞧着端庄，如今嫁了王爷却还引得皇子惦记，成何体统！”
她学着外面那些人的说辞，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嘴长在他们身上，要说什么自然由他们去。既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我裴织阑，权当没听见就是了。”裴织阑伸手戳了戳顾叙棠的脸，轻声笑起来。
她拿着书卷凑近顾叙棠，收回手指向一处：“阿棠你瞧这里，写的是皇子替贵女拾起掉落的书籍。描写得很细腻很精彩，若非我是当事人，便要信了二人情意绵绵。但那时，我与他清清白白。”
“若不是知晓原型是你，且是胡言乱语，只作话本来说，这倒是极好的读物。”顾叙棠顺着裴织阑的指尖望去，跃然纸上的文字确实抓人眼球。
池中的荷花早已开败，空气中再闻不见荷香。
裴织阑轻嗅着隐约飘来的桂香，闲适的将目光又放回书上：“所以啊，阿棠不必忧心。有这阵风在前，后来的风只会更猛烈。”
“阿阑，你的打算怎么应对呀？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或者有用得到我家世子的地方，你尽管说！”顾叙棠侧目，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
裴织阑的眼底漫过讥诮，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就等着看热闹了！有点期待了！”顾叙棠的眼中一亮，忧色渐退。上次裴织阑说带她看好戏，她在永昌伯府看了个开心。这次裴织阑说有热闹，她定能吃口甜瓜。
裴织阑笑着换了个话题，陪顾叙棠用了一盏茶。
顾叙棠如来时那般，极快地走了。
辨玉侍立在一旁，轻声发问：“小姐，他们那样胡说八道，您当真不生气吗？”
“辨玉，我说过，清誉不是靠旁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挣来的，也不是靠人云亦云就能毁掉的。”裴织阑的指尖又翻过一页。
她停顿了片刻，抬眼望向辨玉：“王爷那边，可有什么反应？”
“王爷那边没什么动静，但是墨七说王爷绣的那些帕子，好像进度慢下来了。”辨玉如实回话，眼神却小心的瞧着裴织阑的脸色。
裴织阑将视线移开，转而看向院中那些被秋风吹落的树叶：“走吧，去王爷书房寻本书。”
她的眸光闪了闪，语气里是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她猜不准谢却陵是在静观其变，还是这些流言终究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但这一世她早已决定不将事事放在心里，她该去找谢却陵问个清楚。
落叶铺就的庭院，裴织阑的绣鞋踩上去发出咔哧的声响。
书房外，墨七抱剑站在廊下守着，见到裴织阑时躬身行礼：“王妃，王爷似乎心情不大好，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
裴织阑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墨七大哥，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的，王爷明辨是非应该会相信我家小姐吧？”辨玉识趣的留在外面，跟墨七凑在一处。
墨七偏了偏，低声回着：“那是自然。王爷是在乎王妃呢，这才会不开心。这会王妃既然来了，王爷包管心情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