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雾见他注意力被转移,心稍定了些,却依旧保持谨慎,细细回想般道:“约莫是国师离宫的前两日,奴婢正奉命去尚食府时,瞥见了皇后娘娘兆阳宫旁过。”
“奴婢惹娘娘不喜,就不敢上前,后面见着沈大人身旁的那位太监出来,说什么“若是柳家诚心,自是最好”,至于具体说些什么,奴婢不知。”
她故意说得模糊,头轻摇着,像是懊恼当时为什么没有听清一样。
洛烨松开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眼底闪过几分思索。
柳丞相和沈扶寂向来不和,如今沈扶寂辞京,柳家有动作倒也合理。
只是柳家是想要探探虚实,设计一番,还是狗急跳墙,另有图谋?
他越想越疑惑,原本落在沈扶寂双腿上的心思,渐渐被柳家的动向勾了去。
“你倒是心细。”洛烨抬眼望向苏折雾,伸手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眼中带着几分赞许,却仍旧没有忘记最初的试探。
他对上苏折雾的眼神,像是要她看穿一般,语气蛊惑,“对了,你既是在兆阳宫伺候国师,总该见过他起身行走吧?他的腿,当真动弹不得?”
苏折雾垂眸,将眼中的情绪全部敛去,推拒着洛烨胸口的力道弱了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陛下说笑了,国师向来注重仪态,奴婢虽是在兆阳宫伺候,但多是喂药那些杂活。”
“奴婢所见时,国师都是坐在轮椅出,就是连着出恭,也要太监跟着伺候,脸色惨白,似是极为费力,想来双腿确实不便。”
她语气笃定,既不明确自己知晓事情,却又跟着传闻给出了答案,洛烨挑不出半分错处。
洛烨盯着她的面容,见她神色坦然,没有半点慌乱,心中虽是不完全相信,却也松了几分。
他知晓苏折雾聪慧,若是她真要隐瞒实情,定不会轻易吐出。
如今柳家的动向更为可疑,相比之下,远离京城的沈扶寂,倒可以暂且先放一放。
“罢了,是朕强求了,国师向来谨慎,你分不清也是正常的。”
洛烨端起放在案几上的羹汤,食了几口,温润的汤滑入喉间,却没能压下她心中的猜忌。
苏折雾被束在他的怀中,微微使力,想要挣脱,下一秒,洛烨的汤勺就在她的唇边,她狠狠咽了口水。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让她快要吐出来,特别是看到那个白玉鎏金龙的汤勺,呕吐感又重了几分。
她连忙推开洛烨的汤勺,趁着洛烨呆愣之际,跪在地上,眼眸含泪,似是惶恐至极。
“还请陛下收回,奴婢不敢用御用之物。”
洛烨见她神色不安,似是害怕,眼中泪珠莹莹,语气却铿锵有力,不由轻笑。
“罢了,朕都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胆小了,倒是动人极了。”洛烨将羹汤搁在案几上,语气间带着几分揶揄。
见他写下的折子,苏折雾垂着眼帘,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看来她已经将洛烨的注意力引到了柳家身上,往后几日,洛烨定会忙于柳家的事上,无暇顾及沈扶寂了。
而沈扶寂也能趁机做好准备,应对洛烨。
暮色渐深,殿内的灯火愈发明亮,映着苏折雾美艳的眉眼,看似柔弱却倔强,眼底藏着明锐的锋芒。
宫中从来都是步步惊心,她唯有谨小慎微,能将这宫中的消息传出,才能护住那远走之人。
近来的折子尤为多,洛烨每天都批阅到很晚,他批完最后一本折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洛烨放下茶盏,看向苏折雾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缱绻,语气柔和,“夜深了,你今日也累了,便下去歇着吧!”
苏折雾屈膝行礼,掩去眼底的不耐,声音温软,“谢陛下恩典,奴婢告退。”
她刚到殿门,就见着李福安神色匆匆地进来,在错身离去时,冲着他勾了勾嘴角。
出了门,她并没有朝着偏殿而去,反而是绕着宫殿,假装在寻找东西,直到蹲在最近的窗下,耳朵似是竖起来一般,神情专注。
殿内,洛烨斜靠在龙椅上,李福安上前行过礼,就尖着声音道:“陛下,今夜可要翻牌子?”
洛烨正坐了些,身子往前靠了靠:“今夜去周贵妃那里。”
“宫中妃嫔都来……”李福安顿住,抬眸见着洛烨打趣的眼神,将他准备好的腹稿又全部吞了回去:“是,奴才这就通知贵妃娘娘。”
实在是近月以来,陛下就不曾翻过后宫的牌子,后宫的娘娘都找到宫中来了,送了不少礼,他也只能顺势提上一嘴。
洛烨又靠在椅子上,手按住太阳穴,低喃道:“柳家,朕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
他语气平淡,眼底却闪过几分厉色,柳家一族他定要除去,绝对不会手软,也让他们感受一下逼不得已的感受。
苏折雾听到洛烨要去周贵妃的宫中,眼眸晦暗不明,此时前去周贵妃宫中,自是不会是单纯的恩宠。
她心中不由冷笑,洛烨这是要借助周贵妃的母族?既是要借,那她就让他如愿,借一份大的。
见着李福安找来车舆,她连忙躬着身子,飞快朝着偏殿而去。
翌日,五更天的晨钟敲响,穿透晨雾,金銮殿上,众官员都按品级列队而立,面色严肃,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
短短一月,国师离京,皇上又频频对朝中的官员发难,就连着柳丞相也是自顾不暇,众官员都生怕,今日的刀落到自己的身上了。
洛烨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柳丞相的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柳丞相,昨日众官员上的折子朕已阅过,玉溪的水利渠道,先帝时,就多次兴修,朕即位以来,也是多次拨款修整,但着河道却依旧於堵,此事你柳家需给朕一个交代。”
柳丞相早有准备,拱手跪地回话,声音沉稳:“陛下,玉溪州知府确是我柳家人,事后,臣也写信责问,可那柳家知府就是连消息也不回。”
“后面臣回去细查才知,原来他依旧脱离我们柳家许久了。”
“脱离柳家?许久?”洛烨冷笑一声,指尖叩击身前的御案。
“柳丞相身为柳家的当家人,却管教不严,莫不是因着朝廷事务繁忙,精力不济?这才让玉溪知府都不认你这个当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