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氛温馨。
黎书禾不断给丈夫夹菜,看着他大口吃饭的样子,心里无比踏实。
她想起他上次带队参加跨区演习,一走就是两个月,回来时又黑又瘦,军靴都磨破了底。
还有那次边境突发情况,他连夜出发,连一句交代都来不及多说……
这样的时刻太多,她早已习惯将担忧埋在心底,用一顿顿可口的饭菜,一个个整洁的家,默默支撑起他后方的一片天。
“书禾,”宋祈年像是想起什么,放下筷子,“下个月,可能要去军区参加一个中级指挥员培训,时间不短,大概三个月。”
黎书禾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去呗,机会难得。家里你放心,有我呢。”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是去了那边,别光顾着学习,记得按时吃饭,你胃不好。”
“嗯,知道。”
宋祈年点点头,目光落在妻子那双因常年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上,心头涌起一阵歉疚和感激。
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粗粝的茧子相互摩擦,传递着无声的歉意和承诺。
“等我培训回来,争取休个假,带你和曦曦回老家看看爸妈。”
“真的吗?太好了!”宋曦第一个欢呼起来。
吃完饭,宋曦抢着帮忙收拾碗筷,黎书禾则在厨房清洗。
宋祈年挽起袖子想进来,又被她推了出去:“你去检查曦曦的作业,这里不用你。一身汗味,快去擦擦。”
宋祈年无奈地笑了笑,依言走到书桌前,拿起女儿的作业本。
窗外,营区熄灯号悠长响起,远处的岗哨上,士兵的身影在探照灯下拉得笔直。
这片他守护的土地,此刻万家灯火,宁静安详。
等黎书禾收拾妥当走出厨房,看到丈夫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连绵的山峦轮廓,背影挺拔如松。
她轻轻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压力大吗?”她轻声问,没有看他的脸,只是看着窗外。
宋祈年沉默了片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力量感。
“还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就是觉得,肩上担子更重了。以前带一个营,现在要协助团长管一个团,上千号人……不能出半点差错。”
“你能行的。”黎书禾语气坚定,回握住他的手,“带兵,你从来都是最用心的那个。”
不需要更多安慰,她的信任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宋祈年侧过头,看着妻子在灯光下柔和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
“书禾,辛苦你了。”
黎书禾摇摇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
“家里的事,有我。”
夜深了,营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岗哨传来隐约的口令声。
宋祈年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回到卧室,看到黎书禾正坐在床边,就着台灯微弱的光线,缝补他一件军装衬衫上松脱的纽扣。
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针线在她指尖灵活地穿梭。
“这么晚了,明天再弄吧。”
宋祈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就几针,马上好。”黎书禾头也没抬,手指依旧稳健,“你这衬衫领口磨得厉害,下次我去服务社看看有没有厚实点的布,给你重新换个领子。”
宋祈年没再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灯光勾勒出她专注的眉眼,这些年,岁月并非没有留下痕迹,眼角的细纹,微微粗糙的手指,但她身上那种沉静温柔的力量,却如同陈酿,愈发醇厚。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还在边防连队当排长,她第一次来队探亲,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在临时安排的宿舍里,就着一盏昏暗的灯泡,为他缝补训练时刮破的作训服。
那时她还很年轻,手指被针扎了一下,会小声抽气,如今却已是如此熟练。
“曦曦睡了?”他低声问,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嗯,刚睡着,抱着你送她的那个子弹壳做的小坦克,说是要梦到坐坦克跟爸爸一起去巡逻。”
黎书禾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打上最后一个结,用牙齿轻轻咬断线头,将衬衫抖开,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叠好放在床头柜上。
她抬起头,对上宋祈年凝视的目光,微微一愣:“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宋祈年摇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指腹上因常年劳作而生出的薄茧。
“书禾,这些年,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
随军的生活,聚少离多,生活的担子大半压在她肩上,还要替他操心,替他担惊受怕。
黎书禾反手握住他宽厚粗糙的手掌,笑了笑:“说什么傻话。比起那些两地分居的,我们好歹能在一个院里,能经常见到你,曦曦也能天天叫爸爸,这已经很好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我知道你不容易。”
简单一句话,让宋祈年喉头微哽。
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压力,似乎都在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知道”里,得到了理解和抚慰。
他伸出双臂,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
黎书禾顺从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皂角清香和淡淡阳光的味道,这是让她安心的气息。
“培训三个月,要去省城吧?”黎书禾在他怀里轻声问。
“嗯,军区教导队。”
“那边冬天冷,湿气重,我给你织的那件厚毛衣记得带上。还有护膝,你老关节疼,别不当回事。”
她细细地叮嘱着,像要把未来三个月的牵挂都提前说完。
“好,都带上。”宋祈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应承着。
“到了那边,按时吃饭,食堂的菜要是不合胃口,就自己出去买点好的,别舍不得花钱。”
“知道。”
“还有……”
“书禾,”宋祈年打断她,手臂收紧了些,“我都记下了。你别光顾着操心我,家里……妈那边,又要辛苦你了。”
他指的是住在老房子那边的母亲曾诗英。
大哥宋淇入狱后,母亲的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前,虽然黎书禾每日都过去照料,但那份牵挂和忧心,始终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
“妈那边你放心,有我呢。她现在心态平和多了,就盼着大哥在里面好好表现,早点出来。”
黎书禾安慰道,“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