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关上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看着她。
灯光下,她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润,眼神也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以后,每个月至少空出一天。”他看着她说,“像今天这样。”
不是商量,是告知。
黎书禾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关于“耽误工作”的纠结也消失了。
她走上前,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混合着青草和阳光的气息,轻声答应:“好。”
建厂五周年。黎书禾没有打算大操大办,只想内部简单庆祝一下。然而,市里工商联和妇联却找上门来,希望将她的厂作为“本市个体经济发展与女性创业典范”,邀请媒体进行采访报道。
“黎厂长,您白手起家,将一个小作坊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设计的产品还走出了国门,您的经历对很多人都有激励意义啊!”工商联的干部热情地说。
黎书禾有些犹豫,她本性不喜张扬。晚上,她和宋祈年商量这件事。
“你觉得,我该接受采访吗?”她问。
宋祈年正在看军事杂志,头也没抬:“事实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成绩,值得被看见。”
他的话总是这样,简洁,却总能切中要害。
黎书禾想了想,确实,她一路走来,虽有坎坷,但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如果她的经历能鼓励到其他想要创业的人,尤其是女性,那这采访便有了意义。
“好,那我接受。”她做出了决定。
采访那天,黎书禾穿着自己设计的“禾·韵”系列一套浅杏色的职业套装,从容地坐在焕然一新的厂长办公室里,面对镜头和记者的问题。
她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回避困难,从最初家属院里的缝纫机,到特区见学打开眼界,再到东欧受挫后的反思与调整,她平静地讲述着这五年的风雨历程。
当记者问及她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时,她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要感谢我的家人,特别是我的丈夫。他一直是我最坚实的后盾。其实,平衡不是牺牲哪一方,而是要学会在不同的角色间切换,并且,”她顿了顿,想起宋祈年的话,“要懂得适时放松那根绷紧的弦。”
采访报道刊发后,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反响。“黎书禾”这个名字和“禾”牌服装被更多人知晓。
出乎意料的是,这波宣传还带来了实质性的好处——几家之前还在观望的大型企业主动联系,希望能为他们的员工定制高端工装、
甚至有一所本地高校的设计学院,邀请黎书禾去给学生们做一次关于“中国元素在现代服装设计中的运用”的讲座。
黎书禾接受了讲座的邀请。
站在大学的讲台上,看着台下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对着缝纫机和布料痴迷的自己。
她分享了自己的设计理念,展示了“禾·韵”系列如何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灵感,并回答了学生们踊跃的提问。
讲座结束后,好几个学生围着她,希望能到她的工厂实习。
“黎厂长,您的经历太励志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激动地说,“我也想像您一样,做出有我们中国人自己特色的设计!”
看着这些年轻人眼中的光,黎书禾深感欣慰。
她意识到,她创造的不仅仅是一个服装品牌,更是在播撒种子,或许将来,这些种子中就能长出参天大树。
从学校回来,黎书禾做了一个决定。她在工厂内部设立了“设计新苗奖学金”,每年资助几名有潜力的本地设计专业学生,并为他们提供实习机会。
同时,她也加大了与高校的合作,将工厂作为学生的实践基地。
宋祈年得知她的决定后,点了点头:“这件事,做得有意义。”
“希望能为行业培养点新鲜血液吧。”黎书禾笑着说,“而且,年轻人带来的新想法,也能反哺我们工厂,避免思维固化。”
工厂五周年的内部庆祝会简单而温馨。
黎书禾给每一位在职超过三年的老员工都发放了定制的纪念品和红包,感谢他们的一路相伴。
李嫂拿着纪念品,眼眶有些湿润:“书禾,想想当初咱们在仓库里踩着缝纫机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真好。”
黎书禾环顾着宽敞明亮的现代化车间,看着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充满干劲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
五年前,她只是想靠自己的手艺贴补家用;五年后,她拥有了一份真正的事业,一个响亮的品牌,和一个充满凝聚力的团队。
晚上,一家三口吃饭时,宋曦忽然奶声奶气地问:“妈妈,我们老师说,你是大企业家,很厉害!什么是企业家呀?”
黎书禾和宋祈年对视一眼,笑了。她摸摸儿子的头,想了想,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说:“企业家就是……努力把一件事情做好,做得对很多人都有用,还能让跟着自己一起做事的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宋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长大了,也要当企业家!”
童言稚语逗得夫妻二人都笑了起来。宋祈年给儿子夹了块排骨,淡淡地说:“先好好吃饭。”
工厂五周年的热闹过后,日子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却沉淀下更坚实的力量。
黎书禾并未因外界的赞誉而迷失,反而更加沉心于产品的打磨与团队的培养。
她深知,口碑与荣誉如同琉璃,需时时拂拭,方能保持璀璨。
秋意渐深,一个周末的午后,黎书禾没有去厂里,而是泡了一壶清茶,与宋祈年对坐在家中洒满阳光的阳台上。
宋曦在旁边的地毯上安静地拼着模型,偶尔抬头看看父母。
“下个月,我想带设计部的人去苏杭走一趟。”黎书禾捧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投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去看看丝绸博物馆,拜访几位老师傅,找找新的灵感。”
宋祈年翻过一页手中的书,闻言抬眼:“去多久?”
“大概一周。”黎书禾顿了顿,看向他,“厂里的事,李嫂和老张他们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我放心。就是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