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舜英刚刚结束这一下午的修炼,整整三个周天,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当听闻四阿哥与五公主联袂来请安的时候,舜英不免有些意外,五公主这阵子荒废了学业,一心为德妃奔走,只怕是心里对她存疑的,她会竟跟着四阿哥一起来请安。
舜英走出佛堂,来见这对兄妹,便见五公主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了。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二人规规矩矩见了礼。
“都坐吧。”舜英照旧赐茶,才忍不住问,“五公主这是怎么了?”
五公主深深垂着头,“儿臣愚昧,今日才知实情。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便言重了。舜英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就晓得了真相,但还是先柔声宽慰:“你自小养在太后膝下,不知内里,也是难免的。”
五公主苦笑了笑:“可是十四弟是在额娘膝下养大的,竟也那般不清醒。”额娘既然没有冤枉,那又怎能营救?
皇阿玛迟迟没有发落,只怕也是顾念他们这几个儿女,而非有心包庇。皇阿玛若真包庇之意,又怎会将额娘禁足至今?只要皇阿玛想,翻案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甚至不需要翻案,随便罚额娘一年半载俸禄,只推说是无心之过,照样能搪塞过去。天子之意,谁还敢有二话不成?
“哦?”舜英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兄妹,四阿哥倒是沉着镇定,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五公主给她的信息量真不少啊,“十四阿哥怎么了?”
“七妹已然言明实情,十四弟却还不肯罢休呢。”五公主笑容更加苦涩了。
四阿哥冷冷地说:“他那是冥顽不灵。”既如此,叫他只管去撞南墙便是!
舜英一时了然,是了,七公主一直养在德妃跟前,德妃的阴私,又怎么可能完全瞒得过她。其实十四阿哥也一样,自小养在德妃膝下,又岂会不知德妃本性?
同样是养在德妃跟前,却造就了完全不同的一对姐弟。
七公主懦弱但心善,而十四阿哥……原以为只是个不懂事的熊孩子,没成想,他是单纯地坏啊!
“他倒是个大孝子呢。”舜英笑眯眯道,话语里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五公主尴尬地垂下头,十四弟只怕未必只是出于孝心……额娘若是做不成妃子娘娘,她们几个也会跟着面上无光。她养在皇祖母膝下,自是有人撑腰,四哥也已经开府,可以凭本事争取前程,七妹倒是心不在此,而十四弟却是不甘心只做个富贵闲散阿哥的。
若有一个有罪之身的生母,前程自然是要受到影响的。
五公主今日方知,十四弟竟如此精敏,可惜欠缺了几分智慧与冷静。
五公主又偷偷瞧了四阿哥一眼,十四弟欠缺的,正是四哥拥有的。
“既如此,日后好好服侍太后吧。”娃子,你的终身幸福都系在太后身上呢,“这阵子,太后对你有些失望呢。”
五公主心头一惊,最近只顾着为额娘奔走,竟忽略了皇祖母了!
“多谢贵妃娘娘指点,日后儿臣会好生侍奉皇祖母。”五公主连忙下拜致谢。
舜英微笑颔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后也是十分疼你的。”否则,太后不会轻易抹了德妃那桩旧案。
这时候,贺圣朝快步走了进来,“贵主子,御前的李公公来传话,说皇上请您移步去宁寿宫。”
都傍晚了,这个时辰去太后那儿?
舜英略一思忖,便了然了,“我明白了,这就动身。”
五公主忙道:“儿臣也正要回宁寿宫,不如陪贵妃娘娘一并去吧。”
舜英笑了笑,“你今儿还是晚点回去吧。”
五公主一时费解。
四阿哥低声道:“你去陪陪七妹吧,迟个把时辰再去便是。”
五公主陡然浑身一颤,她顿时明白了,皇阿玛怕是知道南三所发生的事情了,所以……这是要对额娘做出处置了吗?
五公主蓦然湿了眼圈,纵然知道额娘罪有应得,可真到了此时,五公主心中仍然有些不是滋味。
四阿哥素知这个妹妹纯孝,便道:“你放心,我已经在皇阿玛面前替额娘求过情了,皇阿玛与皇祖母不会处置得太重。”
五公主含着泪花道:“我原以为四哥与额娘并不亲厚,其实四哥心里是有额娘的。”
舜英看在眼里,暗道:五公主这孩子还是单纯了点儿啊……
于是兄妹二人一并跪了安,一个出宫回府,一个打道去南三所。
暮色之下,贵妃的辇舆缓缓停在了宁寿宫外。
太后的乐寿堂中并无外人,除了皇帝康麻子便只有宣妃萨仁侍奉在侧。
各自行了礼,舜英落座在皇帝手边的红木扶手椅上,宫女进了茶,便躬身退下了。
“德妃的事情,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康熙放下手里茶,缓缓道。惠妃使过小手段,不过未能成功,便也罢了。除此之外,佟二没有冤枉德妃分毫。
宣妃萨仁心中嘀咕:怎么查了这么久?皇上莫不是要包庇德妃?
太后眉心一沉,忙问:“德妃所犯之事,难不成有隐情?”——太后不由想到了宝音这阵子的奔走,虽知这孩子只是出于孝心,太后虽然能理解,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康熙淡淡地说:“并无隐情,贵妃所查皆属实。”只不过并不是全部的实情罢了。
太后微微颔首,“耽误了这么久,皇帝还是早点做出处置吧,也省得宝音误以为有所隐情,到处奔走。”
康熙就是要看看这几个孩子要如何奔走,如今也算是看出了个结果。小七太懦弱,没个担当,不过本性不坏,便算了,宝音虽糊涂了些,倒也纯孝,这阵子虽有无状之举,倒是可以原谅。至于小十四……年幼糊涂、莽撞偏颇、心性歪斜,还得好好调教才是。
倒是老四,很完美,完美得有点不真实,不过可以给他点正经差事,也算是褒奖他的忠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