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媚骨天成,风韵犹存,而崔夫人出身将门,又被家人娇养大,心大又骄傲,崔实自然更喜欢赵姨娘。
只不过崔实是个自律的人,为了维持他心中的秩序,才没有夜夜宿在赵姨娘房中。
像这次崔阅被下药之事,当时崔实大怒,恨不能将幕后真凶碎尸万段,查到一个丫头曾碰过崔阅的杯子,那丫头曾在赵姨娘房里做事。
赵姨娘拒不承认,大声喊冤,要求验毒,查出杯口残留的药渍确实并非崔阅所中的毒,便叫嚣着说崔夫人冤枉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事和赵姨娘脱不了干系,但崔老爷再一次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只罚了赵姨娘半年的例银和三个月的禁足。
李姨娘出身不高,懂得藏拙,因此从不冒头,也不愿站队,她深知她这种府邸的小透明,站错了队万劫不复,即便站对了,一旦遇到事也可能当作炮灰被推出去。
可如今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开始认真考虑起来,暗中支持夫人和崔阅。
这么多年她看清楚了,夫人没心眼,但人真是不坏,不然能容得下赵姨娘母子这么蹦跶。
以崔夫人的娘家背景,甚至不必使一些后宅的龌龊手段,她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一掌拍死赵姨娘,她娘家也护得住她。
若是站了崔夫人一队,帮着她劝着老爷将顾知兰娶进门来,顺理成章便是崔家家学的老师,平哥儿定会有出息的。
马上要过年了,顾宅里依然只有知兰、青鸾和春红三位女子,三个人各忙各的,知兰忙着读书,青鸾忙着练功。
而春红开始忙着过年的一应事务,踩着梯子,在朱漆大门上贴对联,在青砖灶台上抡圆了木勺熬制糖浆,在窗棂上贴上五谷丰登的窗花,干的热火朝天。
顾知兰看她做家务感觉她真是乐在其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天分所在,无所谓高低贵贱,开心便是最好的。
一片火热中,顾宅开始热闹起来。
先是陆川带着顾凡回来了,曹文直接回了西平县老家,顾凡给姐姐买了很多当地的特产糕点,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
顾知兰开心收下,看着拔节长高的顾凡,曾经那张圆圆的小脸如今俊秀坚毅,线条越发硬朗,这样一个阳光少年郎,又细致体贴,以后他的媳妇应该是个有福的。
她对陆川表示感谢,寒暄问他是否回家,陆川直言不回了,长姐见了又要问及婚事,怕让她失望。
顾知兰无言以对,只觉得上次崔实牵线不成之后,他有点像个深闺怨夫。
除夕那天,顾丕熙才从西平县回来,带着祁氏一起,尽管笑容挂面刻意掩藏,但眼底的晦暗藏不住,顾知兰便知道没有找到吴双卿。
当天初九也回来了,把顾知兰叫出去附近一所茶肆,平学森和崔阅早已在此等候。
平学森摇摇头说道:“肆州确实有个秋老爷,是做绸缎生意的,可对方说压根不认得什么吴双卿,他夫人也作证,说压根没纳过一个姓吴的女子做妾。”
“我们不信,便在他家门口埋伏了许多日,想办法结识了他家的丫头奴仆,使了不少银钱,都说府里老爷少爷从来未曾纳过妾。”
“初九还是不死心,趁着夜色偷偷溜进去几次,确实没有见到双卿的踪影。”
顾知兰皱着眉头说道:“会不会是被关起来了。”
她想,若是顾清河信口开河,为何能准确说出肆州有一位做绸缎生意的秋老爷呢。
吴双卿看着柔弱,但性子烈,肯定是不愿意的。
初九摇摇头:“不会,我摸排了那么久,若有蛛丝马迹,是不可能放过的。”
平学森皱着眉头说道:“我想着肯定是顾清河耍我们的,都打算要回来了,可有一事很奇怪,不过好像和吴双卿也没什么关系。”
顾知兰问道:“什么事?”
平学森说道:“那秋家的少爷,听闻是个恶霸浪荡子,仗着家里的权势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
“那日我们看到他出府来,有一个失心疯了的女子拿着刀上前要杀了他,听闻是被他糟蹋过的,自然是被家丁拦了下来。”
“这位秋少爷胸口挨了刀,却不叫下人声张,而是把那姑娘放走了,这和我们打听到的秋家恶少的所作所为实在对不上号。”
初九摇摇头:“我早就说过,这和双卿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平学森挠了挠头:“确实没什么关系,或许我草木皆兵吧,总觉得这秋府有点古怪。”
崔阅摇摇头:“大户人家,哪个没有些龃龉,有点古怪也正常。他们若是当地一霸,真的抢了吴双卿去,也不惧怕对外言说,没必要藏着掖着,所以,肯定吴双卿是没在秋府的。”
“或许只是顾清河那混蛋认识秋府的人,随便说说来糊弄我们罢了,等过了年我就去西望村把他打一顿,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吐出真相!”
平学森连忙说道:“子珩,你前途无限,好好准备会试,杀人放火的事有我和李峥呢。”
又凑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还要考状元,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呢。”
崔阅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平学森对顾知兰拍着胸脯保证,等年节过完,他便带着李峥和郑庆元回西平县,绝对要把顾清河打到口吐真言。
回去的路上,零星的爆竹声响起,家家户户都在朱漆大门上贴门神,顾知兰回到自己家中,却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竟然是赵明璋,丝绸外衣罩于裘上,见到顾知兰,上前以年礼问好。
赵明璋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顾知兰说道:“知兰,府学的书吏是新来的,不认得你,以为是寄错了的,我给翻出来,想着顺路给你带过来。”
顾知兰展开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那是吴双卿给她的来信,信上说自己被一位高人收为徒弟,跟着去云游四方,叫他们不必记挂,她希望能走遍大江南北,饱览壮阔河山。
吴双卿的那首馆阁体的字,顾知兰是不会认错的,毕竟她做了自己那么久的秘书,只有她有本事写成像印刷一样漂亮,而且她写竖勾时有自己的特点,笔锋顿住的角度是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