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阅想用酒吸引顾知兰,顾知兰是爱酒之人,自然知道那鹤年贡酒的含金量,那是有名的鹤年堂配置,不但味道极美,还含有桂花、佛手等药材,具有养生功效,是有名的名酒。
果然,顾知兰闻言就咂摸了下嘴巴,但依然没有回答崔阅。
崔阅只得又说道:“也可叫上熙哥儿和凡哥儿同去,大家一起还热闹嘛。”
他原本想先邀请顾知兰一人,看看她的反应,但她迟迟不回应,崔阅想着只能先把人哄出来。
顾知兰对着他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我今日确实有事,改天。”
顾知兰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胳膊,崔阅眼中的光芒迅速消散。
他看着顾知兰的身影消失在斋舍门口,怅然若失。
她能有什么事呢,府学下午是没有正科课程的,难道是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故意拒绝自己?
崔阅正失落,背后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阅哥,你这天天媳妇儿长媳妇儿短的,闹了半天,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哈哈哈。”
崔阅不悦地回过头,除了李峥、郑庆元和平学森这三个损友,还能是哪个,当下气得抬脚就踹了过去。
顾知兰没有骗崔阅,她是确实有事,她要去见陆川,为了顾学舟的事。
因此她回到斋舍小憩了一会儿,起来后去藏书阁待到日暮时分,借了几本书。
书吏一边记录一边笑着道:“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先生吧,啧啧,这几本书自我来便在藏书阁躺着,十几年了都没出借过,您借这书要做什么?”
顾知兰一笑,只说自己嗜书如命,什么书都爱看。
回到斋舍她梳洗一番换了妆容,既然出门就别打扮成女先生的中性风格了。
顾知兰又换回了那套烟绿色的薄纱裙,两个低髻垂下几条编织小辫,整个人显得灵动飘逸。
她走出斋舍的时候,躲在一旁的李峥登时瞪大了眼睛:“打扮这么漂亮,不会是去会情郎吧。”
这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李峥只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回过头就对上了崔阅那双能吃人的眼睛。
崔阅悄悄跟在顾知兰身后,见她只身一人,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去干嘛,连自家兄弟都不能一起么?
顾知兰雇了一辆马车,崔阅飞檐走壁紧跟其后,李峥等几人想看哥们儿吃瘪,也雇了一辆马车,丢下一锭银子,对车夫说道:“跟紧前面那辆马车,但不要被发现。”
车夫瞬间热血沸腾,马鞭子一抽,疾驰而去,差点将三人甩下去。
顾知兰的马车停在官舍前面,崔阅飞身上树,看到顾知兰下车后不久,一位身穿月白长衫的公子便从官舍中走出来。
崔阅内心一声惊呼,竟然是他!
他认得陆川,他爹的得意门生,成天挂在嘴上夸个不停,崔阅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陆川见到顾知兰,笑的见牙不见眼,看得崔阅心里窝火。
更窝火的是,顾知兰竟然对着他也笑了,笑了!
然后,然后就跟着那臭小子进了官舍里!
顾知兰跟着陆川一路来到他的书房内,陆川为她倒茶,顾知兰看他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认真地洗茶泡茶,动作优雅,倒真是个讲究人。
顾知兰接过茶来,品了一口,道地的碧螺春,她放下茶杯轻启朱唇:“不瞒陆大人,民女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陆川笑笑:“知兰姑娘切莫如此客气,陆某此番能在西平站稳脚跟,全仰仗知兰姑娘不吝赐教呢。”
顾知兰心想:大人,你偷偷学习厚黑学的事,就别随便拿出来讲了吧。
她轻咳一声说道:“是我的学生顾学舟,他为了救我身有残疾,自此不能再科考,学舟是我的学生中最聪明刻苦的一个,县试府试均是前三甲,我实在不忍他前途尽毁,日后回到西平县,还望大人多多照拂。”
陆川放下茶杯,心中思索一番。
若做幕僚,最好是一方封疆大吏,她完全可以去找崔实,或者裴山长,为啥单单来找他了呢。
毕竟是曾获得二甲进士的才子,陆川很快便想明白了。
“眼下正好有机会,李县丞被查后,县衙急需人才,可叫学舟跟着我做师爷,还可同时在县学进修,如此一边历练,一边精进学问。”
顾知兰眉眼弯弯,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啊。
以顾学舟目前的身份,只是个童生,虽然在西望村已经了不得了,但若做大官的幕僚,只怕还远远不够格。
若要强行推举他上去,顾知兰也有办法,但这样对顾学舟并不好,他刚刚断了手指,正是自卑脆弱的时候,一旦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只会更加崩溃。
所以跟着陆川,历练实践一番,同时精进自己的学问,写一些好的文章注疏出来,日后便有机会做大官的幕僚,以此机会入仕。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无须多言,陆川低头饮茶,脸颊微红。
陆川说道:“明日我便启程回西平县,届时可带上学舟一起,知兰姑娘只管放心,我一定把他平安送回西平。”
他放下茶杯,却开始长吁短叹:“只可惜,此番来雍州,我的心愿并未达成。我想崔大人一心振兴雍州教育,便把西望村开蒙学堂的盛况如数禀告,希望他能拿出库银,在西平广开学堂,可惜,可惜——”
看他那副颓丧的样子就知道此事没成,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雍州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去岁一些地方闹了蝗灾和水灾,估计也没什么银钱。
顾知兰说道:“陆大人,恃人不如自恃也,明于人之为己者不如己之自为也。”
陆川眉心微蹙,此乃韩非子所言,主张人要依靠自己,而不能依靠别人,他不明白顾知兰此言何意。
顾知兰说道:“陆大人一身抱负,希望振兴西平,其实不必依靠朝廷的。”
她自怀中拿出那几册书,陆川一看,是《泛胜之书》。
陆川尽管饱读诗书,自认为学富五车,却也未曾听闻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