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在裴幼贞的事情上能不能想得开是没人知晓的。
过去十几年不知她究竟有没有习惯。
总之柳宓弗挽着梁善如的手从三房院出来那会儿,人才出了月洞门,一时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
梁善如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干什么?”
“我总觉得梁夫人这些年……说不上来。”柳宓弗低低叹了一声,“从前我们两家也有往来走动,但那都是面子上过得去,说是沾亲带故,其实隔的太远了。
我一直都觉得梁夫人是个很值得人羡慕的人,但今天忽然觉得,我以前大概都想错了。”
羡慕是在情理之中的。
梁善如仔细的想了想柳宓弗的话。
姑母出身侯府,两个兄长一个承袭爵位,一个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嫁的是国公府,夫妻和睦,之后在人丁实在算不上兴旺的国公府接连生下三个儿子,说她是一生顺遂都不为过了。
梁善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宓弗仿佛也没有要等她接茬的意思,自顾自的又说:“我看裴幼贞那样,梁夫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裴幼贞一向如此,但我们真的都以为是梁夫人把她给宠坏的。
她上面有三个兄长,整个信国公府更是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千娇万宠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堂堂国公府,把孩子养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啊?”
她撇了撇嘴:“所以我们以往就想着,大概是梁夫人太护着她,元老夫人虽说是祖母,也总不好插手说什么,实在是想不到……
表姐,你说这些年梁夫人平白担了多少指摘啊。”
梁善如眸色微沉。
她本来对元老夫人没什么复杂情绪。
刚来盛京那会儿暂住在裴家,去请了一两次安,元老夫人态度也就是那样,大家明面上都能过得去。
裴幼贞被养坏了她都觉得没所谓,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些。
梁善如面色不善:“这十几年,元老夫人就让我姑母担这个恶名?”
教女无方。
她又想起外祖母。
人家嘴里会说什么呢?
昔年外祖母改嫁老长乐侯,流言蜚语不知道听了多少,上辈子她在盛京嫁了人,偶然之间都还能听见几句,总归都不是什么好话。
教女无方四个字,人家拿来说,便不会只说姑母一人。
柳宓弗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
梁善如冷笑了声,只觉得裴家也是烂透了的人家。
信国公对裴延舟是那样的态度,国公夫人的嘴脸她今天也算见识过了,还有元老夫人。
溺爱孩子的事情她要做,骂名却让姑母替她担着。
姐妹二人又走出去有一射之地,柳宓弗用手肘轻撞了梁善如两下。
她顺势望去,见裴延舟站在不远处的前方。
他大约是在荣安堂回完了话一路寻来,等在三房往府门的必经之路上。
梁善如本就有些心烦,为她姑母那番真诚不真诚的话,又知晓了元老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此刻看裴延舟更觉得异常碍眼。
裴延舟早早地就看见了她们姐妹,等二人走近时方才看清梁善如的神情。
他很快在心里把今晨发生的事全都过了一遍,确认自己一定没有哪里做的不对,才微微皱了下眉头,缓步迎上前去。
柳宓弗几乎下意识就想挡在梁善如身前。
还是梁善如不动声色按住她:“我跟他说两句话。”
这是要单独说,柳宓弗虽然觉得未必那么妥当,但既然梁善如开口,她到底是照办了。
只不过放不下心来,人也不会走开太远。
裴延舟把柳宓弗的警惕尽收眼底,越发不解:“府门前发生的事,我也算帮了她,她这么防着我?”
梁善如面无表情的看他:“那恐怕就要问世子你自己了。”
裴延舟只觉得无奈。
他中意一个女娘,竟就将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说来又有些可笑。
看梁善如的态度他八成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裴延舟索性不再追问:“我的心意已在祖母面前……”
“说起元老夫人。”梁善如没容他说完,立刻就打断了他,“我倒有件事情想问一问世子。”
裴延舟眉心几不可见挑了下:“你说。”
“有关于裴幼贞的教养事,我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这些年元老夫人骄纵裴幼贞,把她给养成如今这副模样,连我姑母都插不上手,可是外头的人却从来以为是我姑母教女无方,因膝下只得一女,所以溺爱至此?”
梁善如面色已然铁青下来:“是不是这么回事?”
此事说来实在话长,他更一时之间无从得知她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下意识看了眼柳宓弗,然后说:“也不全然如此。幼贞性子不好,刁蛮娇纵出了名,从小就这样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三婶带她到外面走动,席间自然也有说起这个的,三婶左右为难,既然都是人精,便看得出不是三婶一个人的问题。
只不过三婶不好在外面编排祖母的不是,那毕竟是她婆母,说到底老太太疼爱孙女儿,她又能说什么呢?”
他这番话落在梁善如耳朵里,和鬼话连篇也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她脸色更不好看:“连我舅母都没那么认为,更何况别人?世子有心替老夫人遮掩,想来是不会同我说实话了。”
裴延舟一下就懂了,不免横了柳宓弗一眼,冲她摇头:“长辈们知道的事,未必说给晚辈听。
你既然问,我实话告诉你,不要说高门贵妇们,就连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幼贞的性子是被我祖母给养坏的,跟三婶并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祖母上了年纪,知道她疼孙女儿,外面的人说起来,幼贞再如何不好,也不会指摘到祖母身上去。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更不可能拿这个说三婶什么。
你听了柳宓弗几句糊里糊涂的话,就急着要给三婶出气吗?”
裴延舟嘴上说的很是无奈,心里却觉得其实这样挺好的。
她心里始终有个牵绊,说不定将来在这上头还对他更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