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间不能再拖,陈婉清只得换了一套素日很少穿的隆重衣衫,去了外院。
进了厅中,全福人和媒人纷纷朝陈婉清见礼,李霁却拨开几人走了过来,朝着陈婉清施礼。
“姑姑。”
“谨国公。”
直起身看清陈婉清模样,李霁眼中满是难掩的惊艳之色,他赞赏不已:“姑姑今日当真是明艳动人。”
陈胜走过来,“谨国公送了宫中赐礼来,你谢恩罢。”
陈婉清面容沉静,朝着李霁行大礼,却被李霁一把托住:“姑姑何须如此,倒显得咱们姑侄生分。”
陈婉清后退一步,避开李霁的手,“谨国公带着圣意而来,陈家怎敢怠慢。”
她恭恭敬敬将礼行完,随后退至一旁。
李霁却没有要起身回宫的意思,他示意几个全福人,“你们接着做你们的。”
几位夫人开了礼盒,取了几件金饰,用托盘盛了,要给陈婉清戴上。
给陈婉清戴了首饰,说一番吉祥话贺喜,这下聘便算完成。
李霁在一旁看着,忽然叫停:“这几件不好!”
几位全福人和媒人们齐齐对视一眼,又看向托盘中的金饰。
这些金饰都是京都最好的金匠,将金、银拉成细丝,掐、填、攒、焊、编织、堆垒等手法制成,精巧繁复,再镶嵌珍珠、宝石等,因工艺繁复、造型华丽,都是内造,专供宫中贵人的。
亦是萧信特意交代,他亲手挑的。
这都不好,什么样的才叫好?
众人不由得看向李霁,一时间不明白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李霁拍了拍手,随从开了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子来,捧了过来。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头面首饰,掩鬓、花钿、挑心、顶簪、满冠、花头簪、草虫,整整齐齐九件。
更叫众人惊讶的是,这一套头面首饰乃是楼阁造型,方寸之间以金丝制成高高低低的楼阁,外绕树木,内设神殿,殿内有仙女、仙鹤,亦有不足米粒大的男女人物。
堪称雍容华美,巧夺天工。
有全福人不禁惊呼:“这套头面,是皇后娘娘戴的呀!”
“早些年,皇后娘娘还在时,我在宫宴上,远远的见皇后娘娘戴过!”
剩下的全福人和媒人眼睛都直了,看着那金光璀璨耀眼无比的整套首饰,惊的说不出话来。
厅中顿时一静,就连陈胜也不禁的变了脸色。
陈婉清没看那套头面首饰,只看着李霁,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
李霁满面笑容未变,只眼中满是傲色,“这套头面,确是先皇后娘娘的。”
“只是皇后娘娘在世时,早赏了我。”
他取下其中一枚金楼阁掩鬓,在手中转了转,笑意盈盈,“今日正好为姑姑簪上。”
“方是做侄儿,对姑姑的一片心。”
李霁说着话,朝陈婉清走了过来,他眼中满是异样神采,看着她笑容更深了些,“姑姑,就让侄儿为你簪上,恭贺你出嫁之喜!”
陈婉清急退一步,萧信下聘,他李霁来捣什么乱?
她嫁萧信,却弃了萧信的东西不用,戴了李霁的头面首饰,还是皇后娘娘的遗物.....
今日这里可有萧信请的媒人与全福人在,若让李霁亲手为她簪上这掩鬓,满京都的人,还不知道会如何指指点点!
一支梅花簪子,就叫萧信来来回回折腾她好久,若是知晓这事,还不知道会如何大动干戈!
陈胜也大步过来,将陈婉清挡在身后:“谨国公,这不妥!”
李霁脸上仍旧笑着,“有何不妥?”
陈胜道:“今日萧家下聘,按礼,小女该用萧家送来的首饰,贸然用这些,实在是有违礼制!”
李霁笑了一声,“好叫国公大人知道,今日我来,乃是圣意。”
陈胜脸上不由得难堪起来,态度却仍旧强硬:“这实在不妥。”
李霁却看向他身后的陈婉清,笑容和煦:“姑姑,你要抗旨么?”
“你——”陈胜脸一沉,“谨国公,你来只是赐礼,圣上何时下旨,要你插手小女受聘一事?”
李霁却忽然软了态度,脸上有几分孩子般的委屈神情:“陈大人,我称二小姐一声姑姑,视您为父,那萧信情况,您不是不清楚,一介太监!”
他一副不平模样:“我姑姑正青春年少,怎堪配?”
转身指着那紫檀木匣子中的首饰,以及厅外从宫中出来的箱笼,李霁满脸正色:“好叫姑姑知道,她虽然嫁了那太监,我却仍旧是她侄儿!”
“日后,那萧信若苛待了她,以及...”
李霁视线落在陈婉清腹部,定了片刻,才慷慨激昂道:“我必定为姑姑做主撑腰,定不叫那萧信欺辱了姑姑!”
这番话说的,厅内诸人更是面色各异。
陈家人个个感慨不已,神情触动,萧信所遣的人,却面色难看。
陈胜却分毫不让,“谨国公,论公,你我同属国公,论私,你是皇亲贵胄!”
“我陈家再不堪,也定不会坐视女儿被人欺负而袖手旁观!”
“你无须多虑!”
“我的女儿,自然还是要簪萧家首饰!”
李霁眼中一缕暗芒闪过,他含笑看着陈胜,“齐国公,可是要违逆圣意?”
陈胜没料到这总是满面笑容,未及弱冠的少年这般难缠,居然拿圣意来压他。
陈婉清不想叫陈胜难做,她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爹爹,这些全福夫人们也该饮杯茶,歇一歇了!”
陈胜脸色转圜,示意人请诸位坐下,再换热茶来。
趁着众人忙碌,李霁却走到陈婉清身边,抬手从上到下示意着,他笑吟吟的摇头,口吻十分惋惜:“姑姑,你这等通身气派,不说勋贵,就是皇亲贵胄也嫁得!”
“嫁那萧信自然是委屈了你!”
陈婉清还未及说话,李霁又意味深长的道:“姑姑放心,你为了我,嫁那萧信,这番心意,侄儿领了!”
“李霁,绝不负你!”
陈婉清脑中“嗡”的一声,失声道:“你说什么?”
什么叫她为了他,嫁萧信?
这话若传到萧信耳中,以萧信那小心眼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如何!
一支簪子,就叫他来来回回折腾她许久,再听了这话,岂不是要气疯?
这李霁是失心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