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南衣如水眼眸在陈婉清脸上一转,恭恭敬敬道:“茶局一两银子,留宿过夜十两。”
陈婉清也不多言,“你会什么才艺?”
“奴会弹琴!”
陈婉清取出一枚金叶子递了过去。
那南衣顿时吃惊不已,“公子留宿,也用不了这许多,这数额太大。”
陈婉清摇摇头,“我不留宿,劳你弹首曲子,这是酬金!”
“至于茶局银子,我会另外支付!”
“我要借贵宝地见位客人!”
南衣双手接过,收在袖中,请陈婉清坐下。
他收起酒杯酒盏,另起炉烧水烹茶。
将茶放在陈婉清面前,他起身走到珠帘后的琴案后,叮叮咚咚的弹起来。
陈婉清注视着那袅袅升起的茶烟,静静出神,想着心事。
相邻不远的另一雅间内,筹光交错,热闹不堪。
上首的晋王世子秦颐正搂着一个长相阴美的少年,那少年在秦颐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秦颐猛然大笑起来,坐在他下手交好的勋贵子弟们,人手一个美少年,亦跟着哄堂大笑。
秦颐贵为晋王世子,晋王深受圣上看重,他这皇孙又是圣上名义上的长孙,且被祖母留在京都,自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一众勋贵子弟,向来唯他马首是瞻。
他亦靠着风月场所,结交一众勋贵子弟,为晋王大事筹谋。
秦颐一眼瞥见独坐下首,只蒙头喝酒的胞弟秦胤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推身边少年,“去!”
“给咱们昭德郡王斟酒!”
秦胤手上酒杯一顿,复又举起,一口将酒饮尽。
一众勋贵子弟们顿时哄笑起来,只等着看秦胤笑话。
谁都知道,秦胤是庶出,且不得晋王欢心,晋王只喜爱长子秦颐,在封地时秦颐就时时打压秦胤,更别提来了京都,秦颐他更是将人带在身边,美名其曰手足情深,实际上不过是随时拿秦胤取乐,好叫众人看清形势,谁才是晋王府将来的主人。
“昭德郡王不好此道,世子叫奴去,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那少年手扶上秦颐胸膛,微微挑开衣领,朝内摩挲着。
他娇嗔一句,有几分不甘愿,他本是新进长春院的,自持入了晋王世子的眼,颇有些拿乔,秦颐看不上的人,他自然也看不上。
秦颐脸一沉,捏起那少年的下颌,抬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脸,阴森森道:“他若不喝,本世子就剁了你的手!”
那少年脸顿时白了,他忙起身斟满酒杯,走到秦胤面前,双膝挨着他跪下,楚楚可怜望着他:“求...昭德郡王怜惜奴的性命...”
那少年睫毛浓密卷翘,一双眼睛清亮含着水一般,见秦胤眼风扫都不扫他一下,那少年咬牙,去牵秦颐袖子,“郡王...”
他哀哀唤着,几乎要哭出来。
“昭德郡王怎的这般不是抬举?”有人嘲讽,“世子好心让美人儿给你劝酒,你敢不给面子?”
有人幸灾乐祸:“别光求呀,你平日怎么伺候世子的,拿出你的手段来呀?”
那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秦颐一眼,见秦颐只捏着杯子,去逗弄旁的美人,不理会他,他顿时咬牙,一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凑到秦胤面前。
秦胤一掌推开那少年,他下颌紧绷眼神愠怒,扫了一眼等着看好戏的众人,摔了酒杯,拂袖就走。
“我去更衣!”
“哎——”
“怎么走了?”
“这么不识抬举!”众人哗然。
那少年匍匐在地上一脸希冀的看着秦颐。
秦颐挥了挥手,身边侍卫走了过来,抽出刀——
那少年双眼惊恐的看着那雪亮的刀,朝着秦颐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秦颐眉心一皱,“聒噪!”
侍卫收刀,少年大喜。
“拖出去!”秦颐抬了抬下巴,“别弄脏了这里!”
少年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须臾之间,一声凄厉尖叫,传了进来。
秦胤出了房间,朝着净室走去,闻得那凄厉惨叫,他步伐越走越快,面色越来越沉。
忽然,他定住脚步,冷冷盯着前方长廊,“谁?”
鲁行从廊柱后闪身出来,“二公子,我家主人请见!”
秦胤冷冷盯着鲁行,双眼微微眯起:“你家主人,是谁?”
鲁行道:“二公子,一见便知!”
“我家主人,知您现在处境,她托我问您一句,想不想取而代之?”
“她可助你,心想事成!”
秦胤面色大变,双拳骤然握紧,他眼眸闪动,“好大的口气!”
鲁行不再多言,他转身就走。
秦胤矗立片刻,抬脚跟上。
.......
夜色掩映下,一行人机警无比,手持兵器,紧紧护卫着一人,悄无声息进了长春院后门,直奔后园中的一座隐蔽小楼。
忽的,为首之人停住脚步他抬了抬手,神情警惕的看着前方黑沉夜色中,静静矗立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的小楼。
以及楼外,沉默立着的一群黑衣人。
身后的人动作整齐划一,手中利剑齐齐出鞘直指前方,将一人团团护卫在中间。
一个高大身影缓缓从小楼走了出来,朝着那被护在中间的人,长揖到地:“殿下如约而至,臣接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被护卫在中间的人,越众而出,双手扶起下拜那人,哈哈大笑道:“...此言差矣!”
“分明是本王来的晚了,叫你久等!”
“殿下一路南下,路上奔波,可还顺利?”
两人立在原地寒暄着,热络的仿佛是多年老友。
跟着那殿下的一行人一分为二,一部分持剑,背对着两人,极快的跟了过去,双眼机警的打量着四周,将两人与那楼外的黑衣人隔开。
另一部分越过攀谈的两人,流水一般进了小楼。
那殿下仿佛没有看见手下人动作,神色十分自然。
约莫盏茶功夫,进去查探的人涌了出来,报着:“殿下,楼内一切正常,没有埋伏!”
“哈哈哈...见笑了,手下人跟着本王在北地粗野惯了。”
“没规矩!”他斥责着手下人,“....既然与本王相约,怎么会是那般人?”
“小心谨慎,是他们的职责!殿下,请!”
“你就不要跟本王客气了!”
两人把臂一道入内。
门外两群人泾渭分明,沉默矗立,严阵以待。
听得门内传出来阵阵爽朗笑声,又高声叫人拿酒来。
想必事情商谈进展顺利,两方人手脸上神情松了些许。
须臾之间,前院忽的传来一声惨叫。
那殿下手下人面色齐齐一变,眼神瞬间狠厉,手也不由得搭在了剑柄上。
他们齐齐看向那群黑衣人,眼神怀疑。
黑衣人领头的面色一冷,朝前院看了一眼,“你们去,还是我们去看?”
那殿下守卫领头之人,双眼紧盯着对方,头也不回的吩咐着:
“齐三,带人过去看看!”
“若有人靠近,抓活的!”
“是!”
七八个人手中剑出鞘,在黑漆漆的树林中穿行着,朝前院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