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明淑不知道,在这世间的另一处,也有人在思念着她。
细雨打湿了戏台前的空地,陈明易窝在杂乱堆了戏服的箱子旁,被乐队的锣鼓声惊扰了心弦。
“前面唱戏,你去哪里偷了酒喝?”是戏班子的班主,把已经有些烂醉的陈明易薅着脖领提起来,扔到已经关好盖子的盔箱上,“你这几日的工钱是不想要了罢?”
戏班子唱瓯剧,兼带着连唱词也作。据说是某一代这家独生了女儿一个,招来个入赘女婿,本是唱词的……
总之陈明易离了玄恩宫往北,进了温州府的地界儿,在平阳和瑞安就听得见类似的唱,还见着作提线木偶戏的。
过了温州府,盘缠用得差不多,停了永嘉县,进了这戏班——也是苦过好一阵子。
如今的班主算是陈明易的师兄,再早几年,二人年纪尚小时一起躲懒,也听说了点陈家的事。
如今这份情谊还在,班主也并非没有劝过陈明易,只是外人掺合不进,干脆每逢扮夫人戏,就要陈明易来做,在戏班里也已经算得心照不宣。
“哦,过几日要去村里唱夫人戏,你该不会是又想起你那阿姐了?”班主猛地想起来这桩事,心里也不是滋味,“少喝些酒,到时候闹出事,我可心疼你去给人家赔罪。”
瓯剧班子里有自惩的规矩,但凡是闹出事来,要备好了一系列的肉、海鲜之类的,给戏班里加菜——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捧着做好的饭菜挨个道歉——戏班里小辈面前也着实丢脸。
“我知道分寸。”陈明易性子倔,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做出离家学习的决定。
“分寸?是谁端阳的时候又受了气?”一起挨打一起哭,一起躲懒一起笑,班主心里,明易和亲弟弟没什么区别,看着后者这幅样子,心酸多过埋怨,“你啊,未免太倔了些!”
雨下得太大,极速马前,乐队奏得冒烟,一个多时辰的正戏,演了三刻钟便结束了,村民如来时一样乌泱泱散去,陈明易已经睡得朦胧。
朦胧间见到那个其实根本记不清长相的阿姐似乎来到身边。班主说的没错,陈明易太倔强,倔得甚至只为了心里那份并不需要落到实处的情绪。
也难怪陈明易是陈家三兄弟里天赋最好的一个,也难怪在戏班子里,随时能顶上去。
“哎……”班主觉得自己没资格为陈明易说一句何苦,只剩下被雨水淹没的叹息,回荡在戏台和庙宇之间。
雨下成了幕,班主唱了两句“九山书院”云云的戏词,终于把心里那口憋闷吐了出去。
青山遮在雨里,故乡遮在青山外,那一头的雨刚才停了不久,却又下到了旁人心里。
“不愧是林将军的亲子,方才痊愈几月,这一手银枪耍得威风……只可惜年少体弱,不然早应当建功立业了!”
“是啊,虎父无犬子,就这般,林将军还不满意,我是我儿子能有一半的聪明,我便知足。”
“林将军家世代从军,骨子里就流着这样的血脉!”
周承安方才看过师弟的功夫,指点过后,也曾夸了后者的进步,确实是不堕师父威名。
等林佑安又操练起来,周承安便退至一旁,默默盯了一会,准备找师父讨问些兵书上的知识……一回来便听到军中将士们一声高过一声的赞扬。
“佑安。”
“师兄?”
林佑安听见前者的呼唤,停下手里的动作。见师兄弟间有话叙谈,周围凑热闹的将士们自然也就散了。
“方才我同师父谈了兵书上的内容,你可要听听?”
“自然。”林佑安知道自己了解的内容终归赶不上这穿越以后的情境,即便粗读过几本军事类书籍,也比不上周承安自幼饱读兵书,“我正有几个问题也要问师兄。”
周承安没有多说,只是接过师弟手中的枪,朝着林将军帐中点点头:“去师父帐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