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海长出一口气，差点把自己憋死，抬起手狠狠拍了下脑门：“哎哟喂，我就说嘛，原来是这事儿！”
“她昨天受了惊，心里憋屈，肯定是跑镇上找老熟人了。你忘了？她以前在百货公司上班的时候，整天和那些女同事嘻嘻哈哈的，结下了不少情分，认识一堆姐妹呢。这种时候，谁不想找几个知心人聊聊天、说说话？散散心，吐吐苦水，也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朱红秀往院子里领，脚步沉稳，动作轻柔，手始终稳稳地搂着她的肩膀，像是怕她一个没站稳就摔倒了似的。
“你啊，别管她了。先顾好自己才是正经事。饭还在锅里热着呢，冒着热气，你赶紧去吃一口，暖暖胃。吃完就躺会儿，睡个好觉。人只要吃饱了，精神足了，脑袋不空，心里不慌，再大的坎儿也能扛得住。别自己折磨自己。”
朱红秀靠在他身上，身体微微发软，可心却像悬在半空，七上八下地晃荡着，根本落不到实处。
她脑子里全是女儿的事，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不安。
她死死拽着王如海的袖口，指节都泛了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蚊子哼哼似的，断断续续地飘出来：“老王……你去镇上，帮我找找她。找到人……就给她买张车票，让她……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晃，太危险了……”
“行！”
王如海看着媳妇儿这副模样，心里也揪着疼，生怕她熬出病来，干脆利落地应了声，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冯湘湘刚牵着两个娃转身，脚步还没迈稳，身后又传来王如海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等等——这是昨天借的三十块，还你。”
她没推让，也没回头，伸手接了过来，五指合拢，把那几张纸币紧紧攥在掌心，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
镇上。
冯湘湘带着陆珠和陆恒，一步一步走到一栋两层的小楼前。
街边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点点光斑。
小楼虽旧，却干净整洁，门框上的漆掉了些，但看得出经常打扫。
“来了来了！”
她刚抬起手，指节还没碰到门板，门“吱呀”一下就开了，像是有人一直守在后面等着。
厉小雨早就在门后等着了，一见是她，立马咧嘴笑了，一边把她往里拽，一边嘴里念叨个不停：“我还正嘀咕你咋还没到呢，茶都泡好了，瓜子也摆上了，结果人就这么站门口了，快进快进！外头太阳毒，晒坏了咋办！”
冯湘湘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连忙稳住身子，迈步进屋。
屋里没装修得多富丽堂皇，也没有豪华家具，但到处都透着一股用心劲儿——窗帘拉得整整齐齐，边缘对齐得一丝不苟；地毯铺得平平整整，角落没有一丝翘边；小摆件也都精心挑了位置摆放，有绿植、有相框、还有手工编织的小篮子，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她刚站定，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一回头，就看见厉小雨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后的两个孩子身上，眼睛唰地亮了，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哎哟我的天！双胞胎啊？也太萌了吧！”
厉小雨几步冲上前，蹲下来，凑近了瞧，脸上写满了惊喜，伸手就想捏捏他们的小脸蛋，“你们俩穿的这衣服，料子看着就不便宜，是哪个牌子的？这也太精致了！连扣子都绣着花！”
冯湘湘原本还挂着浅笑，刚想开口介绍，可厉小雨嘴一开，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不过……这俩娃真不是你生的吧？”
厉小雨歪着头，上下打量她，眉头微皱，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你这么胖，又黑，皮肤粗糙，平时也不见打扮，哪能生出这么白白嫩嫩、眼睛水灵灵的小仙女？啧，一看就不是亲妈！”
谢谢你啊，真不用夸我。
这俩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确实是原主的。
他们遗传了父亲陆清风那出众的好皮相，眉眼清秀，五官立体，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
“小宝贝们等一下哈！”
厉小雨忽然像只突然起飞的小鸟，轻盈又敏捷地一溜烟冲进了里屋。
脚步声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没过多久，她便重新出现在客厅，怀里堆满了各种包装花里胡哨的零食，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进去。
那些零食的包装上印着奇怪的文字和鲜艳的图案，冯湘湘一眼扫过去，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叫得出名字了。
什么“辣条星球”、“怪味豆宇宙”、“跳跳糖炸弹”，一听就是那种川市街头小摊上才有的稀奇玩意儿。
“这是我表姐从川市捎来的，本地根本买不到！”
厉小雨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零食一包包摆到茶几上，一边兴奋地说道，脸上泛着光，“要不是你们俩太可爱，长得跟小年画娃娃似的，我真舍不得拿出来分享呢！”
她这人吧，刻薄起来的时候，说话简直像刀子，一句话能戳得人心窝子疼，能把人气得跳脚。
可一旦热心起来，又热情得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那份直率与真诚，像是初夏午后的阳光，刺眼却暖人。
“你们这身衣服，是你自己设计的？”
厉小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腿，随意地问了一句，眼睛却忍不住在冯湘湘和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来回打转。
冯湘湘挑了个沙发的角落坐下来，身体微微侧着，动作轻巧，她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自豪：“图是我自己画的草稿，后来找街口那家裁缝铺的王师傅帮忙做的。”
厉小雨听完，咧嘴嘿嘿一乐，笑声爽朗。
可笑过之后，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只手在膝盖上来回搓着，像是有点局促，“这衣服……做得也太好看了吧，布料、剪裁、颜色搭配，全都恰到好处，我都想给自己也搞一身！”
“穿啊，为啥不穿？”
冯湘湘抬起眼，目光先落在陆恒身上那条蓝白格纹的背带裤上，又缓缓移向陆珠身上那条淡粉色的小裙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