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走廊里，总会被人投来略带评判的目光。
而现在，一个小护士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她猛然醒悟。
爱美并不是虚荣，而是对自己的尊重。
哪怕暂时无法瘦身，也不能因此否定自己的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悄然做出了决定。
干脆，把长发剪了吧。
留了这么久，也该换个样子了。
边想着，她一边抬脚朝楼梯走去。
很快便到了办公室门口。
抬起手，她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请进。”
推开门一看，办公室内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屋子里并不只有刘奕一个人，何老也坐在里面。
两人正围坐在一张小巧的茶几旁，面前摆着一套青瓷茶具。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冯湘湘顿时反应过来。
自己这个时候过来，好像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抱歉打搅了，你们先聊，我到外面等会儿。”
她连忙道歉，说着就要转身关门退出去。
然而，就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刘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冯湘湘，进来吧。”
冯湘湘迟疑了一下，缓缓走了进去。
看她有些局促，刘奕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她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朝角落的椅子走去。
冯湘湘见状，赶紧几步快步上前。
“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她说着，已经抢先一步把椅子搬了起来。
刘奕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
“去那边坐下说。”
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位置。
办公室不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陈设简单却整洁。
搬个椅子走不了几步路。
但就是这短短几步，却让冯湘湘心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预感。
接下来的话，或许并不简单。
坐定后，刘奕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桌上的文件中抽出一个信封。
“这是给那孩子的推荐信。”
她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显得格外郑重。
冯湘湘连忙双手接过，指尖微微颤抖。
“真的太感谢了，你们真是帮了大忙，就是那孩子的贵人。”
“这份恩情，我们一家人都记在心里。”
刘奕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柔和。
“你才是他的贵人。”
她说。
“如果没有你这些年一直照顾他，给他希望，单靠一封推荐信，什么都改变不了。”
冯湘湘一愣，嘴唇微动，想说什么，终究没再争辩。
可她心里纳闷的是……
要给信，给了就行，干嘛还让人坐下？
况且刚才刘奕的神情，似乎不止是交付信件那么简单。
正想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何老开了口。
“小冯，你觉得军区医院那事儿，该怎么改？”
冯湘湘一愣。
何老居然会低头问一个刚调来不久的小医生？
冯湘湘虽然心里发虚，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觉得……军区医院该放宽收病人标准。既然是军区医院，当然要优先照顾军人，这一点绝对没错。”
“可正因为是军区医院，背靠国家体系，集中了全国最顶尖的专家和设备，才更不该把普通百姓拒之门外。百姓也是国家的根基啊。如果连老百姓生病都进不来，那这‘军区’两个字，不就成了特权的挡箭牌了吗？”
“咱们的医疗水平，在全国都是拔尖的。技术是花钱堆出来的，更是百姓纳税养出来的。如果只用来服务少数人，而不回馈社会，那咱们和那些坐吃山空的医院有什么区别？”
“当兵的要是只顾自己，不管百姓死活，忘了自己为何而穿这身军装，那这‘军人’两个字，还配叫‘军人’吗？那不就成了挂名的符号，失去了灵魂？”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天啊，这话……
是在何老面前说的？
她当然知道，医院改革这两年就要落地。
但她刚才说的每一句，都不是为了迎合谁，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见何老久久没有回应，她心里咯噔一下。
“我就是，随口一说，可能说得不对，也没考虑那么周全……您别往心里去。”
话没说完，何老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哪里不对？！”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能明白的道理，怎么那些坐在办公室里、满嘴仁义道德的老干部反而不明白？！”
“军区医院不帮老百姓，这不叫守规矩，这叫背叛！背叛了人民的信任，背叛了军队的初心，更背叛了我们这一代人用鲜血换来的制度尊严！”
“改！必须改！从现在就开始改！”
何老大步走到办公桌前。
“我现在就写方案！明天召开军医系统高层大会，我亲自去推！谁敢反对，我当面骂他！”
说完，他霍地站起身，大步流星朝门口走。
快出门时，他忽然回头，目光直直瞪着冯湘湘。
“赶紧去找刘科长定岗时间，把手续办了。闲事先别管，尤其是那什么摆摊卖保健品的事，趁早收手，别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冯湘湘心头一沉。
得，他连自己偷偷在夜市摆摊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老爷子到底是耳目遍布，还是根本就有专人盯着她？
没等两人答话，何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刘奕。
“这么大的事……不是得先走申请流程吗？层层审批，立项论证，还得开听证会……哪能说改就改？”
刘奕嘴角抽了抽。
“一般……都是别人给何老递申请。他要是动了念头，从来不需要等谁点头。”
冯湘湘怔住，原来如此。
这位老人家不是体制中的一员。
他本身就是体制的源头之一。
刘奕见她神色恍惚，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何老早就想动军区医院这块硬骨头了。这几年底下人推不动，不是没人提，而是提了也被压下来。你今天这番话，字字戳心，刚好点着了他心里那团火。”
冯湘湘一愣。
“你是说……他一直等着有人说出来？”
刘奕点头。
“是啊。有时候，改革不需要新方案，只需要一句真话。而你，刚好说了那句他等了十几年的话。”
刘奕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些。
“说正事，你什么时候来报道？工作这边可不能再拖了。”
冯湘湘低头认真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