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季临川的声音平稳,但若仔细听,便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我有事要去沈北的汽轮机厂做技术对接,大概后天到。顺便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提前问问你在不在,免得白跑一趟。”
听到沈穗穗直白说出目的,季临川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细微的涟漪。
“我在,这段时间,没有任务。”他立刻回答道,“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具体时间还没定,厂里统一买票。”沈穗穗语气平静,只是补充道,“不用接,我得先忙工作上的事,之后我再联系你。需要你帮忙的事,见面再说。”
“好。”季临川应下,顿了顿,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又叮嘱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挂了。”
沈穗穗说完,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季临川在原地站了两秒,才缓缓将话筒放回座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持续了一早上的冷硬气息已然彻底消散,紧抿的唇角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哟——”
一个拖长了调子、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响起。
趴在桌上的谢苍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虽然还是一脸青肿,但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他用手肘撞了撞旁边同样竖起耳朵的天禄,挤眉弄眼地看着季临川。
“我说老季,你这变脸速度够快的啊?刚才在外面还跟活阎王似的,这接了个电话,啧……云开雾散,春暖花开了?”
谢苍啧啧称奇,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半死不活。
季临川淡淡瞥了谢苍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谢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季临川语气平稳,“下午加练两小时。”
谢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哀嚎一声又瘫回桌上:“老季你没良心!当兄弟的为你高兴不成啊!我刚说两句!”
小伍在旁边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季临川没理会谢苍的耍宝,目光转向小伍:“她过两天来沈北。”
小伍立刻挺直腰板:“明白!团长,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季临川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她说要先忙工作。”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谢苍悄悄抬起头,打量着季临川看似平静的侧脸,忍不住又开口:“老季,人家沈同志难得来一趟,你就这反应?至少得请人家吃顿饭吧?”
季临川目光扫向他:“你很闲?”
“我这是为你着想!”谢苍痛心疾首,“人家姑娘大老远来,还特意打电话找你,你就不能热情点?”
季临川一双眼盯着他,没说话。
谢苍被他看得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这是为你着想!你看你,整天板着个脸,话又少,再不主动点,哪天那沈同志跟别人跑了,你哭都来不及!”
“加练,三小时。”季临川语气毫无波澜。
谢苍:“……”
他选择闭嘴,并把脸埋进胳膊里。
小伍努力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看得出来,团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记挂着呢。不然也不会一听到沈同志的名字,就立刻从训练场上赶回来。
季临川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对于兄弟几个的调侃,他早已习惯。
若是平时,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闭嘴,但此刻,他心情确实不错,便懒得计较。
最后大发慈悲放过几人,只是转身,理了理因快步走来而微皱的衣领,沉声道:“都滚回去整理内务。”
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留下谢苍几人面面相觑,随即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嘿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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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穗穗挂了电话,心里也定了下来。
她转身,对上李德庆探究又努力掩饰的目光,神色如常:“李厂长,事情谈完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还得为去沈北做些准备。”
“哎哎,好!没问题!”李德庆连忙应声,态度比之前更加热络殷勤,“火车票的事儿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办,买好了就让小刘直接给你送到宿舍去!你这趟辛苦了,需要厂里准备点什么不?”
“不用,我自己准备就行。”
沈穗穗摇摇头,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次机械厂毕竟第一次接到大型机械的加工订单,沈北是工业大省,汽轮机厂又直属国家管理,总得穿得稍微体面些,不能太随意。
她空间里虽然有衣服,但款式不太符合这个年代,还是得去供销社买两件现成的。
“那行,那你快去忙!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李德庆现在看沈穗穗,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背景深、有能力,还马上要去军区见团长,这尊大佛可得供好了。
沈穗穗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李德庆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再次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暗暗点了个赞。
他得赶紧催催小刘,火车的卧铺票必须买最好的!
沈穗穗这是第二次来龙化县,出了机械厂后,在门口老大爷那里问清供销社的方向,便拐去了龙化县最大的供销社。
她骑着自行车,到了地方,供销社里货物还算齐全,但服装的样式大多朴实无华。
沈穗穗目标明确,直接走向成衣柜台。她不需要多么时髦亮眼,但求整洁、合身、利落,能体现出对这次出差和会面的重视。
售货员见来了个气质清冷的年轻姑娘,不像一般姑娘那样怯生生的,便也多了几分耐心。
沈穗穗仔细看了看挂着的几件女式外套,最终选中了一件驼色毛呢的翻领列宁装大衣,款式挺括,显得人精神又利落。又配了一条厚一些的深色直筒长裤。
“同志,麻烦拿一下这套,我试试。”沈穗穗指了指。
“哎,好嘞!”
售货员脆生生应道,按照沈穗穗说的,将那一套衣裳取下来,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