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香燃到三分之一，姜瑜和褚玄胤拿起小铲子，在奶奶墓旁挖深坑。泥土是湿润的，一铲子下去，能闻到土里的腥气，还带起些细小的虫豸，很快又钻回土里。姜瑜挖得很轻，怕动作太大会扰了奶奶，褚玄胤就在旁边帮她把土块敲碎，两人配合着，坑渐渐深了。
姜瑜小心翼翼地将命魂载体放进坑里，指尖划过碎片表面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有感应似的，微微亮了一下。“八年前的恩怨，今天就彻底了了。”她轻声说，“愿你们的冤魂能安息，再也不用被邪术纠缠，不用再做孤魂野鬼。”
褚玄胤从桃木盒子里抓了一把糯米，均匀地撒在载体周围——糯米能镇住残留的煞气，避免载体再被邪祟侵扰。他看着姜瑜垂着眼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了片浅浅的阴影，心里软了软，伸手帮她拂去肩上沾的泥土：“别难过，她们听到你的话了，会安息的。”
褚衍刚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准备和姜瑜一起覆在新立的墓碑上，脚下的青石板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不是车马驶过的颠簸，而是像有活物在地下苏醒，带着沉闷的力道，顺着鞋底轻轻往上拱。
姜瑜心中一凛，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墓碑，指尖还没碰到冰凉的碑石，坑底那几块原本黯淡无光的载体碎片突然“嗡”的一声，迸发出刺眼的金光！那光芒太过炽烈，瞬间盖过了头顶的日头，逼得两人都下意识眯起眼，褚衍更是本能地将姜瑜往身后护了护，手臂绷得笔直。
三道金色光带从碎片里猛地喷薄而出，像三条腾空的金龙，在半空中盘旋两圈后，骤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丈余的圆形光阵。光阵的边缘缀着繁复的云纹，每一道纹路都泛着流动的金光，阵中心的字迹起初模糊不清，随着光阵转速加快，渐渐变得清晰锐利——“姜褚命格契合，世代护佑汴京”十二个篆体字，如同用纯金铸就，悬浮在光阵中央，每一笔都透着威严与神秘，看得人心脏狂跳。
姜瑜瞳孔微缩，盯着光阵里的字，指尖微微发颤。她曾算过自己与褚家的命格有隐隐的牵绊，却没想到会以这样震撼的方式印证。旁边的褚衍也收敛起平日的沉稳，眼神凝重地望着光阵，掌心不自觉地攥紧——他出身将门，自幼便以守护汴京为己任，此刻看到这行字，只觉得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却也多了几分笃定。
光阵的金光还在不断扩散，连周围的草木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辉，远处的飞鸟被光芒惊动，扑棱着翅膀飞走，却不敢靠近半分。地下的震动还在持续，却不再让人觉得不安，反而像是在呼应光阵的力量，仿佛整座汴京的地脉都在为这十二个字共鸣。姜瑜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光阵边缘时，竟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那力量里没有丝毫恶意，只有沉甸甸的使命与守护的决心。
“这、这是……”姜鸿祯的拐杖“哐当”一声砸在石阶上，老人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是祥瑞！这是玄门的祥瑞之兆啊！”姜家的族人也都围了过来，有人伸手想去碰光阵的边缘，指尖刚靠近，就被金光弹了回来，脸上满是震撼。
褚玄胤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是命魂载体与姜褚两家血脉共鸣的征兆，也是天地对他们守护汴京的认可。他看向姜瑜，嘴角微微上扬：“你看，连天地都认我们的羁绊。”
姜瑜抬头看他，光阵的金光照在她的眼底，像盛了满眶的星光。她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老者，手里拿着拂尘，须发皆白，正是清风观的玄一道长——外婆的老友。
“姜小姐，褚侯，恭喜你们了结旧案。”玄一道长笑着走近，拂尘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此乃玄门大祥瑞，姜小姐与褚侯，是天命注定要守护汴京的玄门之人。”
姜瑜有些意外，站起身时，腿蹲得久了，有些发麻：“道长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外婆让我来的。”玄一道长说，从袖中取出一个蓝布包，递到姜瑜手里，“她知道今日你们要埋载体，特意让我来送句话——命魂载体虽已安息，但边境的邪祟还没平定，你们此去雁门关，任重道远。”
布包很轻，姜瑜捏着，能感觉到里面符纸的纹路。“这里面是你外婆亲手画的‘镇邪符’，共五十张，每张都能抵挡三次煞气侵袭。”玄一道长补充道，“她还说，若是遇到解不开的邪术，就去雁门关外的清风观分观，观里藏着她早年留下的玄术典籍，或许能帮上忙。”
姜瑜接过布包，指尖碰了碰布料，心里暖暖的。外婆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着这些事。她对着玄一道长躬身行礼：“多谢道长，也替我谢谢外婆。”
玄一道长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空中的光阵上。这时，光阵渐渐散了，金光化作两道虚影，一道飘向姜家祖坟，一道飘向褚家祖坟——那是奶奶的魂影，还有褚家那个女婴的魂影。她们停在姜瑜和褚玄胤面前，微微颔首，像是在道谢，又像是在道别，随后渐渐淡去，融进了晨雾里。
“冤魂安息了。”褚玄胤轻声说，伸手握住姜瑜的手，她的手还是凉的，他用掌心裹着，帮她暖着。
姜鸿祯走上前，拍了拍姜瑜的肩膀，老人的手有些抖，却很有力：“瑜儿，你做得好。以后每年清明，我们都来这里，给你奶奶和载体上柱香，让她们知道，姜家永远记得她们。”
姜瑜点头，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墓地，心里像被晨雾洗过似的，澄澈又安宁。八年前的那些恐惧、委屈，那些被邪术纠缠的日夜，那些在姜承宗家受的冷遇，都随着载体的埋葬，随着冤魂的安息，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