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言夫人的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碎玉,玉片的温意似乎淡了些。
“你们别多想,许是最近太累了。”
她勉强笑了笑,转身去给众人倒热水,可转身的瞬间,她的影子在烛火下竟微微扭曲,像水波般晃了晃。
这一幕,恰好被怀谷瞥见,他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夜里,安子书靠在墙角,握着合在一起的玉簪与碎玉,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安心。
月言夫人坐在篝火旁,缝补着一件旧衣,针脚却几次扎错地方。
怀谷拿着地图,反复看着标注的暗卫营位置,总觉得地图上的纹路在慢慢变化。
封岩则靠在门口,玄铁剑上的寒光忽明忽暗,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回头却只有漆黑的夜色。
“不对劲。”
封岩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木屋的寂静,“这山里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还有篝火,烧了这么久,木柴却好像没少多少。”
怀谷猛地抬头,看向篝火。
果然,堆在旁边的木柴还是傍晚时的模样,火焰明明在燃烧,却没消耗任何木料。
月言夫人手里的针线也停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的薄茧竟在慢慢变淡,像从未做过粗活一般。
安子书的心猛地一沉,他攥紧玉簪,却发现玉簪的温度在下降,赤色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娘,你怎么了?”
他扑过去,却在触碰到月言夫人的瞬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不是活人的体温,而是像触摸到了冰雕。
就在这时,木屋的窗户突然被一股黑色的雾气推开。
那雾气与封岩身上的魔气截然不同。
封岩的魔气是深紫色,带着冷冽的金属味,而这股雾气是纯黑色,像浓墨般化不开,还裹着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却透着诡异的阴冷。
“这是什么?”怀谷立刻祭出灵力,淡蓝色的光罩将木屋笼罩,可黑色雾气却像无物般穿过光罩,径直朝着封岩飘去。
封岩挥剑去斩,玄铁剑穿过雾气,却没造成任何伤害。
“这不是普通的魔气!”
他嘶吼着,催动自身魔气去抵挡,可两股魔气相遇的瞬间,黑色雾气竟像藤蔓般缠上他的手臂,顺着经脉往他体内钻。
“放开我!”
封岩的身体剧烈颤抖,他能感觉到那股黑色雾气在吞噬他的意识,脑子里开始闪过混乱的画面。
安子书在静室里情绪失控、记忆空间的铁门被撞开、楼宇倒在血泊里。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封岩!”怀谷扑过去,想用法力将黑色雾气逼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安子书也冲上来,玉簪的光芒再次亮起,可这次,光芒刚碰到黑色雾气,就被瞬间吞噬。
月言夫人的身影在雾气中变得透明,她伸出手,想抓住安子书,却只穿过一片虚无:
“阿颂,别碰它!这是识海的雾气,是你的记忆在崩塌!”
话音刚落,封岩发出一声闷哼,玄铁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黑色雾气也随之钻进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木屋的火焰瞬间熄灭,只有烛火还在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诡异。
“封岩!”安子书跪在地上,摇晃着封岩的身体,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怀谷蹲下身,手指搭在封岩的脉搏上,脸色瞬间惨白:
“他的脉搏很弱,识海被一股力量封锁了,那股黑色雾气……好像在唤醒他的记忆。”
月言夫人靠在墙上,身体越来越透明,她看着安子书,眼神里满是心疼:
“阿颂,别再骗自己了。楼宇早就被你打败了,楼家的掌控权也在你手里,我们……我们都在你的识海里,被困在你不愿接受的现实里。”
“不可能!”
安子书猛地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才刚找到娘亲,才刚拿到护族令,怎么可能已经打败楼宇?你骗人!”
“我没骗你。”
月言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当年在记忆空间失控后,就一直不愿接受现实,你怕自己没能保护好我,怕林叔和暗卫们的牺牲,所以你的识海创造了这个循环,让我们一次次重复‘对抗楼宇’的过程,让你永远活在‘即将成功’的希望里。”
安子书愣住了,他看着月言夫人透明的手,看着篝火旁未消耗的木柴,看着怀谷手里那张慢慢模糊的地图,心里的防线开始崩塌。
就在这时,封岩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有清晰的冷意。
“终于醒了。”封岩撑着身体坐起来,玄铁剑被他随手捡起,剑身上的魔气恢复了深紫色,却比之前更盛。
“怀谷,你刚才没察觉到吗?那股黑色雾气,是你之前留在记忆空间的‘清醒咒’,被安子书的识海扭曲成了魔气,用来唤醒我们的记忆。”
怀谷猛地反应过来:“对!当年我们第一次进入记忆空间,我怕大家被困,就在空间里留了清醒咒,一旦识海出现紊乱,咒语就会化作雾气,唤醒最清醒的人。刚才那股雾气,就是我的咒语!”
封岩看向安子书,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嘲讽,只有一丝无奈:
“安子书,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被困在你的识海里已经三个月了。现实里,你早就打败了楼宇,你用护族令调动暗卫,联合长老们,在禁地废了楼宇的灵力,把他关在牢里;林叔和暗卫们都活着,只是你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不肯面对;月言夫人……”
他顿了顿,看向月言夫人透明的身影:“夫人当年确实被你救了出来,可她因为常年被囚禁,身体亏空,在你打败楼宇后不久就去世了。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在识海里创造了‘忘忧谷山洞’,让夫人一直活着,陪你重复这个循环。”
“娘……去世了?”
安子书的声音颤抖,他看向月言夫人,夫人的身体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只有那半片碎玉还在她手里,泛着微弱的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