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谷的阴阳调和之术，尚讲究个你情我愿，会循序渐进，带着几分正统道法的克制与玄妙。
而合欢宗的路数，则赤裸直白得多。
近乎于掠夺，会为正道所不齿。
可即便逍遥谷的术法，都让云昭愿的修为大增，远胜于在九晏宗之时。
以侯长老的修为地位，也不需要欺骗一个小小的弟子。
他与其说是给了云昭愿两条路，实则更像是在点明，留在逍遥谷，她终有极限。
而合欢宗，或许才是她这纯阴之体真正的通天捷径。
云安澜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
“姐姐，你想清楚了吗？这条路，一旦踏上，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知道，选择合欢宗，意味着云昭愿将彻底放弃在正道宗门中经营名声和地位。
转而拥抱一种更为直接，也更为世人所不齿的力量获取方式。
“回头？”云昭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还有什么可回头的？”
“我如此的苦心经营，抵不过危难一刻的舍弃！”
“妹妹你说的对，既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那我只能索性就做个彻彻底底的坏女人！至少，合欢宗的功法，能让我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
哪怕今后她将，沾满污名。
她死死盯着云安澜，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鄙夷。
云昭愿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大概在等一个最终判决吧。
“你呢？你会不会也觉得我自甘下贱吗？会觉得我给九晏宗丢尽了脸面？”
“没有。”云安澜缓缓的摇了摇头。
迎着云昭愿那嘲讽至极的目光，目光清澈而坦诚。
她还真不是故作清高的同情。
“姐姐，我有什么资格置喙你的选择？”云安澜的语气平和，“我身边这几位道侣，外界如何看待，你我都清楚。”
“说到底，你我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在这修真界求存罢了。”
她甚至反问了一句，“那么你会觉得，我因此而被各大宗门瞧不起吗？”
云昭愿语塞。
在她心里，这个妹妹永远是耀眼的存在。
自己落魄时，妹妹一路高歌。
自己好不容易有所成就，妹妹却已站在更高的地方。
她一生都活在云安澜的阴影下，那强烈的嫉妒，其根源正是对妹妹成就的深刻认可。
然而云安澜却用最平淡的语气告诉她一个残酷的真相。
“世人轻蔑的，从来只是弱者。”
“待他日你我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谁还会在意我们是如何上来的？他们只会颂扬我们的强大！”
“说我仙途坦荡，是北洲的荣光！”
云昭愿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妹妹坦然的目光，心中那根紧绷的、名为羞耻的弦，忽然间，“啪”地一声，断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轻松，涌上心头。
原来，放下世俗的眼光，承认自己的欲望和选择。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堪！
云昭愿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少了凄然，多了几分真实的洒脱和狠厉。
姐妹俩性格迥异，面相上其实也完全不像。
云安澜身材高挑，模样英气飒爽。
而云昭愿因为总是喜欢扮娇弱，模样也确实是长得娇弱了起来。
但是这一刻，云昭愿露出了坚定的神色之后，姐妹俩竟然莫名有了明显的相似之处。
云昭愿伸出纤纤玉指，摸着自己的脸，这是她的身体，至阴至纯的体质，都将会成为她的武器。
从今往后，她云昭愿，要为自己而活。
合欢宗又如何？只要能得到力量，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她什么都愿意做。
云安澜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姐姐，心中百感交集。
“既然这是姐姐的选择，我尊重你。望你，前程珍重。”
“你可还有资源，先前听说逍遥谷将你的资源尽数掠夺走了。”
云昭愿深深看她一眼，故意带刺地反问，“怎么？若我说身无分文，你肯给吗？”
云安澜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储物袋，云昭愿不信任的接过来，扫了一眼立即大惊失色。
“你哪里来的？打劫了剑宗吗？”
云安澜笑笑，“别问。”
苏清霁背后做的那些，她还不准备对姐姐交底。
不是不信任，是姐姐现在没有守住秘密的能力。
苏清霁借了九晏宗的金鸡才下了金蛋，先前剑宗一别还以为今后没有再会之日，苏清霁把手头能动用的资源都塞给了云安澜。
但是非要说的话，苏清霁其实是给整个九晏宗打工的，份额分点给姐姐也是应该的。
即便只是云安澜从自己份额里抽出十分之一，对云昭愿来说，也是巨额的财富了。
云昭愿拿着这份沉甸甸的储物袋，咬咬牙。
终究是怒道，“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叫我还怎么能平白无故的继续恨你？”
云安澜淡淡道，“那你还我吧。”
云昭愿默默的攥紧了储物袋。
云安澜也就逗逗她，“不是白给你的，算借你的，等回了九晏宗，你有钱了要还我，还得付我利息。”
云昭愿瞪大眼睛，“还要利息？那我还给你吧，我不要了！”
她当真把储物袋送了回来。
云安澜讶然的挑眉，“母亲还给你留了后手？”
“什么母亲给我留的的。”云昭愿怒道，“我就不能自己有点奇遇吗？”
她指尖在皓腕上一抹，一枚古朴的镯子微光一闪而逝。
“你真当我傻，会不留点家底防身？”
见她如此，云安澜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放下了。
姐姐，终究比她想象的要坚韧一些。
这样她也愿意给姐姐最后一次机会。
“好好修炼吧，双修除了看天赋异禀也得吃点苦头，今后别再拖我的后腿了。”
云昭愿咬牙切齿，“管好你自己吧！”
即便做好决定了，也没法像妹妹这么理直气壮的议论这种事情。
还、还吃点苦头……
云昭愿下意识的扭头，往灵力护盾外的戎戈看去。
他一条胳膊都有云安澜的腰粗了。
嘶——
云昭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过于乐观了，她还没入门，就先搁这儿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