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缓缓点头:“很有可能。”
她勾了勾唇角,眼底冷意更甚,“更关键的是,沈万山恐怕早就知晓这一切……”
“什么?”
苏曼卿一愣,杏眼瞬间瞪大,难以置信看向沈青梧,“你的意思是,沈万山是故意的?他早知道沈府会遭此横祸?那他为何不提前谋划,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沈府被封?”
话音刚落,苏曼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空荡荡的回廊,脱口而出,“不对……难道沈万山早就金蝉脱壳,此刻根本不在沈府之中?!”
沈青梧面色凝重,她也有同样的怀疑。
自踏入沈府大门的那一刻起,那股违和感便如影随形。
她们潜入得实在太过顺利,沿途的巡逻官差仿佛被人精准调度般避开,连最该重兵看管的账房,都空无一人,门户虚掩。
这座煊赫一时的沈府,此刻竟像个被抽去了魂魄的空壳,只剩下朱墙黛瓦的躯壳,在暮色中透着诡异的死寂。
沉吟片刻,沈青梧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声道:“去沈万山的宅院和书房看看。”
若这两处关键之地也寻不到人,她们便不能再在此地耽搁下去,必须立刻撤离出来。
毕竟沈万山能脱身跑路,她这个顶着“沈府二公子”名头的不速之客,可没地方藏身。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沈青梧索性不再躲躲藏藏,拉着苏曼卿的手腕,几乎是光明正大地穿过迂回的假山花园、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径直往沈万山的宅院而去。
账房在沈府东侧,宅院则在西侧,两人横穿了大半座府邸。
她们途中遇到不少洒扫的仆从、侍立的下人,可这些人对她们的出现竟毫无反应,眼神空洞的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仿佛被封禁的府中闯入陌生人,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更让沈青梧心头一沉的,是巡逻官差的态度。
有好几次,两队官差提着灯笼迎面走来,明明与她们撞了个正着,却像是被施了障眼法般,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连一丝要盘问抓人的意思都没有。
两刻钟后,巍峨的宅院大门映入两人的眼帘。
苏曼卿蹙眉道:“方才路过书房时,我特意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这院子看着如此冷清,沈万山怕是也不在这里。”
“先进去看看。”沈青梧面色平静,脚步却未停顿,直接推门而入。
她的目光扫过庭院,青砖铺就的地面干净得没有一片落叶,廊下的灯笼蒙着一层薄尘,似乎是许久未曾有人打理了。
整座院子空寂得能听见风声穿堂而过,仿佛有人特意将这里腾空,就等着她们来“探寻”。
与此同时,苏曼卿已快步将宅院前后院、正房偏厅都查探了一遍,回来时眉头拧得更紧:“沈万山果然不在,难道……他已经出事了?”
沈青梧挑了挑眉:“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你想啊,”苏曼卿托着下巴分析道,“沈万山若还安好,官差何必如此急于封锁府邸?甚至不惜伪造封府的时日?”
“幕后之人费尽心机,要掩盖的恐怕不只是账册里的秘辛,还有沈万山的下落,他要么死了,要么,被藏到了某个再也无人能找到的地方。”
苏曼卿越说,神色愈发凝重,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棂,冷风裹挟着庭院里的枯枝气息涌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可京兆府的公文为何会迟于封府行动?除非……是有人在朝堂上动了手脚,或是这些官差根本不是奉京兆府之命而来。”
“不是京兆府的人?”沈青梧眸色一沉,“那会是谁?沈万山不过是个商户,怎会招惹上这般势力?”
她忽然想起账册缺页前的几笔记录,皆是数额巨大的白银往来,收款方一栏字迹模糊,像是被人刻意涂改过。
“或许账册里的这笔巨款,才是关键。”苏曼卿从怀里拿出账册,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仔细辨认,“你看这里,涂改的痕迹与撕页的手法相似,都是近期所为。沈万山定是握着了某人的把柄,才会遭此横祸。”
沈青梧还没来得及回应,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在廊下移动。
苏曼卿眼神一凛,迅速关上窗棂,反手抽出背后竹篓里的长剑,示意沈青梧躲到屏风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房门外。紧接着,便是一声轻微的叩门声,三长两短,节奏奇特。
沈青梧与苏曼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叩门暗号绝非苏曼卿的人所用,来者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苏曼卿抬手示意沈青梧噤声,自己则屏住呼吸,缓缓挪到门边,低声喝问:“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是……是柳夫人让我来的,她说,大人要找的东西,她知道在哪里。”
沈青梧心头一动,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柳姨为何会突然派人送来线索?
以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进来了沈府?
她所说的那样东西,指的是账册的缺页,还是沈万山的下落?
亦或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你是谁?”沈青梧没有急着开门,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门板。
“老奴是府里的花匠,夫人待我不薄,如今府里遭难,老奴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门外的人语气诚恳,“夫人怕走漏风声,让我夜里悄悄来报信。现在守卫松懈,再晚些,恐怕就来不及了。”
苏曼卿握着软剑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向沈青梧,用眼神询问是否要相信对方。
沈青梧思索片刻,目光落在账册的缺页上,她低声道,“眼下线索中断,这人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即便前方是陷阱,也只能一搏。”
话音刚落,她敏锐的察觉到,门外的呼吸声似乎重了几分。
沈青梧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开口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