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卓舔了舔唇，刚才的她只是想到了这个做法，没有多想就告诉夜狼了。
但现在，当夜狼再次追问的时候，凌卓的内心又有些动摇，可为什么动摇，她又说不出来。
夜狼抓着凌卓的肩膀，缓缓摇头：“你不是最讨厌这样了吗？你之前不还是因为认为我们把你和盖亚混为一谈而生气吗？现在怎么愿意将自己的身体交给盖亚？”
没想到，夜狼一下子就说出来隐藏在盖亚心目中那最在意的理由。
甚至连凌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理由。
是啊，如果盖亚控制了凌卓的身体，那不就恰恰证明凌卓只是一个躯壳了吗？
脸上明显踌躇了一下，凌卓的嘴角不自觉抽动，她缓缓低眉，感觉胸口堵得厉害。
夜狼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凌卓最在意的事情。
缓缓吐了口气，夜狼拍了拍凌卓的胳膊：“这件事情不要勉强自己，噩梦那边或许还有别的……”
“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凌卓摇了摇头，“上将的话说得很清楚，病毒4732目前只有我和盖亚能够很好地接纳它，噩梦的身体肯定是撑不住的，如果没有我们的基因，他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夜狼没有说话，眉眼低了低，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意识操控这件事情，没有人比夜狼更清楚。
在夜狼还在天网特遣队任职的时候，曾经因为外部入侵无法深入敌人内部，夜狼他们将抓回来的俘虏进行了大脑改造，而后将自己的意识强行植入进敌人的大脑中之后，夜狼操纵着俘虏成功进入到了敌人的核心地带，完成了任务。
站在天使联盟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一次大成功。
但如果站在夜狼的角度来讲，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自从入侵了那个俘虏的大脑之后，夜狼有时候会不自觉将自己的意识潜入对方的身体中，这是一种非本能能够控制的行为，虽然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但对于当时的夜狼来说，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明明上一秒自己还在会议室里开会，下一秒就已经进入到俘虏的身体中，看着他审讯室被拷问，甚至自己还能体会到他的痛苦，操控他的身体。
而夜狼现在担心的，就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会同样发生在凌卓身上。
只不过，凌卓是被入侵的那一方。
说不定当盖亚操纵过一次她的身体之后，今后就会时不时从她的意识深处跳出来——这不是凌卓或者盖亚能够控制的，而是因为意识层被剥夺之后产生的短时间混乱。
若是这样，影响的可就不仅仅是她们两个人，或许飓风也会……
夜狼不敢往下继续想，一旦盖亚回来，那一切就都乱套了。
“狼队，我觉得……”
“这件事情还是让我和飓风商量一下，”夜狼摆了摆手，示意凌卓不要再说，“我们想要救噩梦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我们总要去权衡一下利弊，这件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等我们商议之后再确定。”
凌卓本来还想再解释什么，但看着夜狼这么斩钉截铁的样子，也只能点了点头：“那好吧。”
房间里，噩梦逐渐哭累了，凌卓和夜狼回来的时候，噩梦正坐在床上，一边吃延斯带来的小饼干，一边吸鼻子。
飓风看到他们两个人进来，缓缓摇了摇头，凌卓看着夜狼将飓风叫出去之后，自己来到噩梦身边：
“噩梦，你……”
安慰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凌卓蹲下来才看到噩梦摘下头套到底长什么样子。
浅色的头发和他蓝色的瞳孔很相适应，甚至可以说这张过于清秀的脸和他的大体格子有些不相适配。
脸上稍微有些雀斑，显得噩梦的这张脸更像是小孩子了。
而就是这样一个刚成年的小伙子，可能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凌卓扭头看了一眼延斯，延斯的表情比她更沉重。
“野猫，”噩梦一边说，一边开始分配自己的遗产，“我没有什么亲人，和你算是认识时间最长了，这张卡里有三千万，就给你了，也算是我留给你的遗产，呜呜呜呜呜……”
一时间，凌卓的脑袋有些蒙圈，手比大脑先反应，直接先将银行卡给拿了过来，一句“这多不好意思”卡在喉咙里，片刻后，凌卓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
“你这是干什么啊……”推搡着，凌卓想要将银行卡还给噩梦，但噩梦俨然对这些东西没有了什么兴趣，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
“噩梦，说不定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我，”凌卓摸了摸噩梦浅金色的头发，手感触上去软软的，像是狗毛。
噩梦哭成蛋花眼，脸上稀里哗啦的：“真的吗？”
凌卓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噩梦的事情让大家的心情都很低迷，晚上凌卓一个人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从口袋里摸出那张三千万的卡，拿在手中反复把玩之后，凌卓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而后用终端拨通了夜狼的电话。
夜狼很快就接了起来：“还没睡？”
“嗯，”凌卓从床上做起来，她起身看着穿衣镜里面的自己，试图从眼睛里窥探到盖亚的影子，“狼队不也没睡？今天的主意你是不是已经给上将汇报了，他怎么说？”
夜狼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声音在此时听上去格外刺耳：“当然是反对，且不说他对盖亚的感情，单单是这个事情本身就很危险，如果盖亚进入你的意识层面，将你的身体完全控制之后，无法退出怎么办？或者，这件事情之后盖亚永久消失怎么办？这样你的意识层就没有保护的人，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入侵你的大脑，这可不是件好事儿。”
“可是，什么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
凌卓听起来要比夜狼冷静得多，甚至说完话时，声音中还带着看透一切的淡然。
这让夜狼感觉有些不爽，或者说奇怪：“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卓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暗自下定了决心：“我要干。这件事情，一定要干。噩梦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