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完身高体重了？”
秦远一走进对面的房间，抬头就问于漫。
印象中，他极其难得会主动跟自己搭话。
于漫却心虚，“量……量完了……”
“同学，该你了，”医生填完前面一个人的体检卡，冲于漫招招手，“鞋子脱掉，自己把上面的量板压下来。”
于漫瞬间五官都拧了起来。
史上最迅速的打脸。
她垂头丧气地开始拖鞋，露出粉色的、带有兔子耳朵的短袜，显得整个人很是俏皮。
秦远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于漫。
学校的电子秤会自动报出数据，她真是恨透了这毫无意义的“高科技”。
颤颤巍巍站上去，于漫双手握拳，心里打起了鼓。
三秒后，机械又富有节奏的女音响起——
“身高160.2厘米，体重48.4公斤。”
于漫一懵，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她又胖了！
浑浑噩噩地从秤上下来，于漫鞋带还没系好，就听到了秦远揶揄的笑。
他说，“看不出来，你都要一百斤了啊。”
这丫头瞧着挺匀称，肉想必很结实。
“……”于漫羞得无地自容，却又逞强地抬眼，反驳道，“没到一百！”
秦远耸耸肩，点头鼓励，“加油，再努力一点，你的密度能达到一厘米一斤了。”
“……”
于漫强迫自己做了两组深呼吸，来压下心底快要喷薄而出的愠怒。
秦远的嘴实在太毒了！
“我说上次背你，怎么沉得跟猪一样。”
他突然又补了一句，语气淡淡的，听在于漫耳朵里，却刺得厉害。
“秦远！”于漫瞬间炸毛，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往他跟前凑，“哪有我这么瘦的猪！”
“猪都是按百斤算的，你基本已经够格。”
于漫噎，忿忿转过头去。
罢了！说不过他！
秦远见她熄了火，也没再继续开玩笑，右脚脚尖踩着左脚脚跟，长腿一迈便往秤上站。
机器报出的数据气得于漫红了眼。
182cm，66kg。
完美符合招兵条件。
她恨不得跑过去拆了体重秤！
医生把体检卡递还给秦远，于漫就在旁边小声咕哝：“你为什么不能再矮一点或者再瘦一点呢？”
这样就没有资格参加部队招选了。
秦远听到了，但却理解错了于漫的意思，皱眉道：“我胖吗？”
她很认真，“胖。”
瘦掉两斤多，就可以了。
“……”秦远瘪嘴反问，“我再瘦下去，以后你喝醉了，我背不动你这只猪。”
“以后你不是说要去部队吗？”于漫语气沉了下来，不太高兴。
秦远停顿了片刻，然后才道：“是啊，差点忘了，”他说着，又提醒于漫，“所以你不能喝醉了。”
她垂着脑袋闷声不吭。
秦远盯着于漫背影，同样不说话。
最后一项是抽血，胳膊肘处插个针。排在于漫前面两个位置的男生出了点小意外，连接针孔的橡胶软管没接好，中间断开了口子，抽到一半，浓稠的鲜血流得整张桌子都是。
胆小的女孩子霎时尖叫，连医生也慌了神。
那男生倒是冷静，还有理智去叉开两腿，生怕自己的血染脏了校服。
于漫不晕血，但是乍一看到同样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身后秦远的手臂，捏得紧紧的。
“你怕啊？”秦远问。
于漫觉得她是不是该装得柔弱些，才比较像一个正常的女生，于是故意抖着嗓音惶恐地答：“怕啊，好多血啊。”
“那你每个月都怕啊？”秦远又问。
我靠？
于漫眼前一黑，差点被秦远怼得背过气去。
“秦远你要不要脸？”
“你听懂了？”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懂？”
“我也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在装？”
于漫再度败下阵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秦远变得如此话多且毒舌？
不过……
于漫忽然又觉得开心。
她依旧喜欢他啊，怎么样都喜欢。
其实，于漫渐渐也能理解秦远。
他执着的东西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向往的远方也超出了于漫能接触到的范围。所以，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和秦远之间存在距离，而这个距离，恰恰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秦远活得自由，于漫刚好崇尚洒脱。
像他哪怕受伤了也要打比赛，她不会态度强硬地说“不可以”。
因为知道秦远是一个将自身热爱凌驾于一切的人。
所以如果他真的渴望部队，渴望参军，那么，于漫绝对不会希望自己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她的爱曾经很小，小到只想努力靠近，努力拥有。
但她的爱现在已经壮阔，“不要走”三个字，再不可能说出口。
这或许是于漫的成长。
既然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她也不介意，再多等等。
总归还是一场我追你跑的路程，于漫自认耐力足够，他跑不远的。
她抽血完毕后蹲在体育馆门口，等秦远也出了来，才蹦蹦跳跳地过去，跟他一起往教学楼走。
“报名表我今天就可以填了。”
秦远忽然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于漫心里咯噔一下，听懂了。
“条件都符合吗？”她问。
“符合。”秦远点头。
“挺好，”于漫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憋出两个字，“恭喜。”
秦远转头，似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才道：“于漫，你希望我去报名吗？”
心底里有个声音几乎是立刻便大喊——不希望！
然而，于漫却仿佛生怕自己犹豫，用力点头回答，“我支持你啊。”
“支持？”秦远皱眉，不太满意，“我问的是，希望。”
于漫脑子里有些乱，不敢对视上他的眼神，因为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说出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
那是秦远以及她都不愿听到的结果。
“希望啊。”于漫低低道。
“真的？”
秦远或许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透着几分震惊。
“哎呀，”于漫烦闷地摆手，“如果这是你的梦想，我绝对希望并支持。”
她话音刚落，突然又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嘴脸，调节自己的心情，“放心，我会忠贞不渝地等你回来的！”
秦远认真地看着于漫，没有笑。
“怎、怎么了？”她被他盯得忐忑。
秦远摇摇头，“没事，回去吧。”
“噢……”于漫揪着校裤跟上。
其实，秦远很想说——
如果你不希望，我可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