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上午八点。
其实她依旧很困，只是脑海里有个小人一直在给她敲钟，敲着瞧着，唐夏便惊醒了。
睁眼的那一刹那，女孩有些迷茫，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直到她习惯性伸手摸到枕头边的手机，按亮屏幕的瞬间，意识忽然一清。
然后唐夏瞪大了双眸，深深地倒吸气。
她睡着了？
没记错的话，昨夜睡前，她是在跟韩誉聊天吧？
唐夏能被自己气哭，手忙脚乱地解锁后，就看到不停跳出的消息，以肉眼不可判断的速度，飞快上弹。
因为她昨晚不小心睡着前，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少年聊天的界面上，现在一打开，他发给自己的信息，就疯狂地涌了出来。
唐夏呆呆的，一下子反应迟钝，也没去注意韩誉他到底是发了多少条消息。再者说了，就算她想数，估计都数不清楚。
女孩慢慢坐起，顶一头乱糟糟的秀发，伸手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等着飞速上弹的留言显示完全。
大概过了有五六分钟，期间手机还因为消息太多卡了片刻，唐夏终于看到屏幕里的大段大段文字，停止了跃动。
于是最先撞进女孩视线的，反而是韩誉的最后一句话。
毫无意外，唐夏的心，狠狠一颤。
他说，以后的每年，他都想带她去北方看雪。
那是他们之前的赌约，而随着期末考试结束，这个赌约，其实早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只不过胜负对于韩誉和她来说，没什么区别，总归目的地都是北方，是那场会下在北方的纷纷扬扬的大雪。
今年怕是不能完成约定了。
上了高三，别说出远门，能歇一两天，应该也不容易。
唐夏微微遗憾，但看着韩誉这句话，又觉得心底充实。
今年不行，明年、后年、大后年，却都可以。
他提前承诺了。
唐夏心里欢喜，手指慢慢往上滑。她有一点点强迫症，消息记录必须从前往后翻，所以要一直找到昨晚睡前两人的最后一段对话，才肯罢休。
这并不轻松。
女孩聊以解闷，便开始一句一句数着数。
数到后来她发现已经远远超过了几十甚至上百，不免心惊。
韩誉昨晚是怎么了？
唐夏越往上翻越是讶异，凌晨一点、两点甚至三点、四点，每个她熟睡的节点，他都醒着，并且发着源源不断的消息。
他一夜没睡吗？
唐夏的指尖有些控制不住抖动，像数个小时前的少年一样，低低念叨着：“198、199、200……”
已经两百条消息了。
女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发颤，她没敢细细去看那占据整个屏幕的文字内容，只知道机械性地划拉手指，继续计数。
马上就要三百了，可似乎，还没有拉到尽头。
唐夏屏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韩誉是如何做到的？他不累吗？他不困吗？他熬了一个通宵，给她发这么多文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目测该有万字以上的内容，其中会有那句她隐隐期待却又不敢去看的话吗？
唐夏不知道，因为不知道，才越发产生了焦急心理。
四百，她刚刚好停顿，眸光流转，瞥见那一句旖旎的话语——
“你会觉得那幅画很好看吗？但我好像画不出你的好看来。”
女孩缩起肩膀轻轻笑。
手指继续上滑。
她不确定哪一条消息会是话题的伊始，所以到后来慢慢放缓了节奏，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数错，那就前功尽弃了。
等艰难坚持到第五百条消息，唐夏额头竟出了一层细汗。
莫名有点紧张。
她发誓如果这时候有电话进来，不管是谁，韩誉亦或于漫，她都要打死！
很幸运，这样倒霉的事儿没有发生。
唐夏突然一瞬间好似有预感，越是接近那个特殊的数字，她越是动作轻柔，连嘴里不住冒出的自言自语，都清晰起来。
“517、518、519……”
抿唇，那满心的忐忑几乎要从胸腔里喷薄出。
唐夏一咬牙，指尖重重落下。
映入眼帘的，是韩誉最正式的一句祝福，夹杂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再往上……
女孩抬眼，呼吸猛然间便漏了一拍。
上面是长久的沉寂，最后的消息记录是自己迷迷糊糊中打下的错字连篇的话语。
页面显示，在零点前。
所以，韩誉用一整晚的时间，给她发了……520条消息。
唐夏慢慢举起手，在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痛得整个人五官都变了形，才后知后觉地确定，这一切，不是做梦。
她强迫自己冷静，捂着胸口，感受里面咚咚狂跳的心脏，以及那恨不得插上翅膀直飞上天的欣喜。
韩誉花了那么久给她写的话，她要认真看。
而这一看，直接看过了日上三竿。
唐之海以为唐夏在睡懒觉，忙活完了午饭都没见人出来，没办法，只能敲门提醒她起床。
彼时女孩红着眼眶，鼻音极重地“嗯”了一声，却不愿出门。
唐夏看了几个小时，句句看得入迷，仿佛要将那少年说的每一个字都给刻入心底，永不遗忘。他写得很乱，没有条理，经常是煽情着感动着，忽然又无厘头起来，唐夏便也会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破涕而笑。
很多年之后，女孩回忆起这一幕，拍着韩誉肩膀感叹道：“你那时候可会说情话了呢。”
“我说情话了吗？”韩誉疑惑，印象中，那年唐夏生日，他憋得很成功，什么逾矩的话都没乱说。
毕竟，更重要的东西、更重要的话，都适合留在高三结束的那年暑假，送给恰好十八岁的她。
“没有吗？”女孩挠挠头，她记得自己当时特别感动，哭得稀里哗啦的。
“没有。”韩誉淡定回答。
唐夏噎，说不过他，只能哀怨地坐到一边，幽幽道：“不管以前说没说，反正现在你都不说了。”果然，男人全是善变的动物，婚前各种殷勤，婚后……
韩誉斜眼瞧着她，忽然发笑。
“我怎么没说了？”他转头，认真的模样格外帅气，“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娶你，这些不都是我说过的情话？”
韩誉接连说了这么几句，直接就把唐夏闹了个大红脸。
她嗫嚅，不敢抬头。
怪害羞的。
“还有，”韩誉忽然贴近，脑袋枕着唐夏肩膀，低低呢喃，“你才是我这辈子，说得最长最动听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