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誉犹豫了片刻，终究没选择打电话过去。
万一唐夏真睡着了，他怕吵着她。
但是韩誉又觉得有些遗憾。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过半，再有不到30分钟，就是唐夏的生辰了。他原本打算掐着零点给她道“生日快乐”的，现在大概是要泡汤了。
少年叹口气，转身关了昏黄的壁灯，重新躺下，却没阖眸。
他仍然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上方的数字，看它一点一点靠近午夜。
漆黑的卧室里，只剩下床头那幽幽的绿光，照耀着韩誉白皙的脸颊，将那精致的五官，给染出了一丝朦胧。
其实他也很困了，连续多日不间断的比赛，几乎将少年的体力给消耗完全。光是躺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慢慢被抽空，整个人都懒到不想动弹。
脑袋重，眼皮重，胳膊也重，越是接近凌晨，韩誉越有些支撑不下去。他恼怒，干脆一咬牙重新坐起，深吸一口气往脑门上拍了两下，连连甩头。
23：59。
终是到了最后一分钟。
韩誉睁大眼睛，手指开始飞快地在对话框里输入内容。他想说的有很多，既然她睡了，那他可以慢慢说。
不急，有一晚上的时间。
一串文字输入完毕，少年抬眸，刚好瞥见数字跳成00：00。
韩誉心下一颤，意外的，竟然有些紧张。
指尖触及“发送”键，网速够快，对话瞬间便已显示在聊天框里。
内容不长，只短短两句话——
“唐夏，生日快乐。礼物不算贵重，你能喜欢，我很开心。”
他知道她现在或许看不到，停顿了须臾，又试探着问——
“你睡着了，那么，接下来的时间留给我？”
耐心等待了五分钟，韩誉没收到对方的回复。
他哭笑不得，一个人无奈地耸肩。
真是个懒丫头。
少年挺了挺脊背，将枕头塞到身后，换了自认为舒服的坐姿，这才开始慢慢悠悠地打字。
第一句话是——
“很荣幸，我有资格给你送生日祝福。”
韩誉发完后突然皱了皱眉，总觉得十分官方又客套，不似他的风格。
算了，不管了，已经发送成功。
少年嗫嚅，默默念了一个数字：三。
然后他低头，积压在心底那么久的声音，全部化为指尖的字句，从网络这头，通向网络那头。
“虽然过去挺长时间了，但还是替以前的自己，向你道个歉。”
“其实有时候感觉也挺庆幸的，如果那时候我们不吵不闹，平平淡淡进入六班，说不定这会儿，我已经睡着了，没那闲工夫守着夜给你留言。”
“明早你看到会不会感动？应该会吧，你觉得呢？”
房间里安静，只有少年平缓的呼吸似有若无地传出，偶尔夹杂一丝轻笑。
不知过了多久，韩誉碎碎念叨着，又自言自语道：“九十。”
他一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指并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即便脖子酸了，也只不过转转脑袋，须臾就又垂了眸。
“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是除了齐回以外，关系最好的……嗯……朋友。”
“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幸运下去，人生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可以发生在你身上。”
“是啊，我觉得你很幸运，有宠你疼你家人，有于漫那样的死党，还有我。”
“上面一句话不接受反驳。”
韩誉稍微休息了片刻，手指不停往上划拉，似在计算着什么，轻道：“一百三十八。”
再看时间，快要逼近凌晨一点。
他揉了揉微胀的太阳穴，身子慢慢往下滑，眯起眼睛继续发消息。
因为困乏，韩誉的眼皮已经沉得快要抬不起来，眼底也布满了红血丝，全靠一腔倔强以及执念在撑着。
“你很好，我也特别高兴能认识你，靠近你。”
“还记得学期开始时候的那场雪吗？别害羞，我看到你在雪地里写我的名字了，不要否认。”
“齐回当时也看到了，我怕你不好意思，一直警告他，不许笑话你。”
少年将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如讲故事一般徐徐倾吐，手指麻木僵硬了，便来回伸展握拳，放松片刻后又重新将视线投向屏幕。
聊天界面上，密密麻麻全是韩誉给唐夏的留言，整段整段刷了屏。
“三百多了……”他吁出一口气，虽疲累，但脸上并没有显示出烦闷来，眼底反而带了笑意。
欢愉的、欣喜的、浓郁到无法抑制的笑意。
从第一次在老师办公室外因为一场英语重默而邂逅，到由于曲思思、顾青的事端引发了针锋相对的矛盾，再到作弊、受伤导致关系恶化，所有的不和，韩誉都用文字回忆了一遍。
但他更喜欢回忆那些美好的事儿。
比如那场天台上坦诚相见的谈心，那次他看着她在基地男生宿舍熟睡的满足，那天抱着她冲过5000米终点线的坚定。
一切都好像才发生在昨天，那么清晰，那么历历在目。韩誉恍惚地想着，掰着手指计算时间，真的不过数月。
半年不到，他们走过了陌生、交恶、相知，直至亲近。
谁会在半年前，能料想到自己和唐夏会如此交好呢？
谁也不能，甚至包括那时的韩誉。
“唐夏，你明年生日的礼物，我已经想好了。”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年，你可不许背叛我，否则，那礼物你就收不到了。”
“很特殊的礼物，你收不到，会后悔一辈子的。”
韩誉噼里啪啦连续发了三段过去，语气透着孩子气，唐夏若看到，一定会笑。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幕色沉得不见半点星光，偶尔有风吹过，带起扑簌簌的一阵树叶晃动，惊了浅眠的鸟儿，振翅高飞。
少年的眸子却越来越亮，手指不停翻着已经成功发送的消息。
“快五百了。”
韩誉低低念。
指尖依旧未停，他又忙活了二十多分钟，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极尽悠绵。
他发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唐夏，北方的雪，我每年都想带你去看。”
放下手机，韩誉看到东方升起一抹鱼肚白。
再低头，已是清晨05：03。
5个小时，300多分钟，他给唐夏留了……520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