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宸租的房子距离学校大门口不是很远，步行大概也就十几分钟。
唐绚看手机导航是这么显示的，结果自己却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
他恶狠狠骂娘。
该死的，要搁在以前，他肯定得揍允宸两下。
好好儿的宿舍不住，跑去外面租房子，一个月开销这么大，哪来的钱？
净会瞎折腾！
唐绚恨铁不成钢，可……
他如今又该怎么教训允宸？
想到这里，唐绚的心头就有些重了，烦闷地甩甩脑袋，思考待会儿见到了允宸，要如何开口。
他没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认。可允宸相信不相信，就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照胡亮和陈司平的说法，允宸还在气头上，冷静不下来，这个时候凑上去，只会适得其反。
但唐绚忍不了了。
他这锅背得憋屈。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闲得无聊去传他和邱书涵的八卦，压根儿没有的事，偏说得跟亲眼所见一样。
允宸竟然还信以为真了。
甚至于，和邱书涵分了手。
唐绚真希望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梦中醒来，他还躺在宿舍的床上，一转头就能看到允宸毫无形象四仰八叉的睡姿。
可惜，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叹口气，沉重的脚步迈上了楼梯。
这是一栋老式公寓楼，六层，曾经是作为教师员工宿舍的，后来由于学校拆迁改造，便荒弃了。
因为小区房屋陈旧，附近交通也并不方便，所以这里的房租很便宜，一个月只要八百块钱，水电费全包。
尽管如此，这对于一个没有工作的大学生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毕竟学校宿舍住一年，也才一千五。
唐绚知道允宸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一千二，去掉房租和不可避免的网费、手机费，他伙食费都不够了。
真让人担忧。
唐绚拧着眉一路爬上六楼，楼道里黑乎乎的，声控灯似乎坏了，他只能借着拐角处破了玻璃的窗子外月光染出的光线，看到地面斑驳一片，灰尘极重，墙壁上隐隐还有铁锈痕迹。
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整栋楼里，似乎只有唐绚的脚步声在回荡，闷闷的，寂静里显得诡异。
“601……”
他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爬到了顶层，左手边淡黄色的防盗门上，贴着门牌标签。
门口没有门铃，唐绚便没有犹豫，直接用手捶上了门。
“咚咚咚！”
声声沉重。
屋子里闭眼小憩的允宸瞬间睁开了眸子。
他没有睡着。
或者说，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
半夜突然的敲门声，特别瘆人。
尽管允宸是个男生，也被吓了一跳。
他瞪大眼睛，把被子裹在身上，脚趾头在地板上探了两下，没找着拖鞋，干脆赤脚跑出了卧室。
敲门声还在继续。
允宸开了客厅的灯，在门后踌躇。
他租的这间房子，猫眼是坏的，所以压根儿不知道外面敲门的是谁，所为何事。
“谁？”允宸颤抖着嗓音问。
“我，开门。”
允宸身子一僵。
那声音，他只消听一个字，便能确定是谁。
声音里透出的坚毅和不容置疑，也如曾经般熟悉。
唐绚静静等了十几秒，没等到里面的人开门，有些恼，“允宸你别给我装死，赶紧的，我有话跟你说。”他抬起头，不知道门上的猫眼坏了，直直地盯着那个孔看，仿佛隔着门板注视着屋内的少年。
老式居民楼的隔音效果一向不好，唐绚很明显地听到，允宸叹了口气。
那气息绵长，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
“你走吧，我暂时不想——”
话说到一半，唐绚就不客气地打断，“那行，我就在外面和你说，你不用见我。”
听他的语气，火气倒是下去了，还好，能安静着听自己解释。
唐绚如是想。
“那件事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是假的，”他的腰板挺得直，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我不屑于撒谎，三观也没崩到要抢自己兄弟的女朋友，谁传播的谣言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好好想想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认识了我这么久，你还不清楚？”
唐绚一口气说完，又接道：“前几天你在气头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老幺，你现在稍微长点心吧，何必和我置气？”
允宸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憔悴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他好几天没安稳地休息了，眼睛下一片青黑，原本光洁的下巴处更是长出了短短的胡渣，整个人萎靡得不行。
“老幺？”唐绚没等到回答，试探着喊了一句，“你在没在听？”
片刻的沉默后。
“听着。”少年沙哑的声音传来。
唐绚轻吁一口气，“别闹了，”他语气里夹杂着无奈，又有点似在讨好允宸，“回宿舍吧，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
门后的允宸整个人都震了下。
然后一瞬间，眼眶红了。
他这段时间情绪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胡亮和陈司平来找自己的时候，他还勉强绷着不显露。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听唐绚说“我不放心”这几个字，心头突然被狠狠触动。
“老幺？”唐绚皱眉，又喊道。
“嗯。”允宸低低应着，鼻音很重。
“跟我回去。”
允宸不说话，整个人如被抽了气的气球，无力地往墙壁上一靠，抬手轻轻覆上眼睛。
气氛再度陷入死寂。
唐绚的耐心不够，拧眉正欲再开口，忽听门口传来落锁声。
“咔嗒。”
他一惊。
允宸开门了？
“吱呀——”老旧的木板门发出古怪的叫声，同时震了门内门外两个人的神经。
屋子里明亮的光线刹那间耀了唐绚的眼睛。
突然从黑暗到光明，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他眯起双眸，视线终于聚焦在那个少年的脸上。
允宸仿佛一下子瘦了。
两颊陷了进去，眼底布满红血丝。
唐绚怔在原地。
“绚哥。”允宸哑声道。
这称呼让唐绚瞬间松了口气。
他没有打扰他。
允宸抿唇，眸中闪现一抹复杂与痛苦。
“其实是我……没脸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