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沉默地注视了他须臾,没说话。
两人最终还是没能好好告别。
庄眠进了卧室,谢沉屿在客厅沙发独坐到天明。
…
晚上庄眠做了一个许多年都不曾做过的噩梦。
雪花犹如四分五裂的棉絮,狂暴地席卷天地。
衣衫单薄的庄眠在茫茫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每一下呼吸都沁着冰碴,刺痛五脏六腑。
某一刻,猛地惊觉。
她不是在奔跑,而是在坠落。
向着雪原深处无尽的黑暗下坠。四肢百骸都在燃烧,滚烫得仿佛皮肉下一刻就要从骨头上剥离。如此缓慢的焚烧,远比火山瞬间的吞噬更为残忍。
她要死了吗?
在漫天飞雪中,庄眠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前方。少女朝她伸出手,眼神是那样恳切、焦急,像是这世界上最在乎她的人。
可庄眠看清了那双眼底深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疯狂。
“为什么还要逃?”少女迎着风雪质问,嘴角扯出诡异的微笑,“你明明逃不出去。”
庄眠想反驳,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看着少女对她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然后决绝地向后仰倒,任由漫天大雪将她吞噬、掩埋。
彻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她。
刚才还被烈火灼烧的四肢,此刻在冰雪中顿生刺骨的疼痛。风雪裹挟着无数窃窃私语,充满了世间所有的恶意与仇恨。
“我不是赔钱货!”她嘶喊出来,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破碎。
“肚子好疼……好疼……凭什么关我在地窖?凭什么卖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身为父母、有权有势欺辱人就是合情合理,我反抗就是大逆不道、勒索不成报复?恶心!真让人恶心!”
“他们在高高在上什么啊?凭什么把我当垃圾一样践踏?我凭什么要被他们那样对待?”
“庄眠!”
“你以为改了名字就能改写命运吗?你假装相信有人可以拯救你的样子真可笑!你虚伪认为自己能获得幸福的样子更让人作呕!”
“谁会在意你的委屈?谁想知道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谁愿意读懂你的心?”
“谢沉屿吗?他现在是喜欢你,可你很清楚他不喜欢你,还能喜欢别人。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你卑微讨好他父亲,不想放弃他,赶回英国准备坦白他父亲找过你……结果呢?你给他带来了伤害!他甚至都不用想再见到你!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承认吧,光有勇气没有用,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家人都那样对你,还喜欢他干嘛!难不成还天真妄想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当你威胁到别人的时候,你就成了随时都能被碾死的蝼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有委屈都是你自作自受的,连自己都不爱护的废物,现在就去死!去死!去死!全都去死!”
“我受够了你这副苦苦支撑的可怜相!”
少女满身满骨的厌世,不仅厌弃这个世界,更厌弃无力挣脱的自己。
长达二十年的伪装,愤怒在无数个日夜里暗自滋长。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怨恨,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火山喷发的刹那,第一个摧毁的却是庄眠自己。
……
庄眠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细密的冷汗浸湿鬓发,面色苍白。
她手掌摁着空落落的心口,呼吸一阵接一阵的钝痛,像是又一次亲手把胸腔内最重要的东西掏出来了。
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她走得更远,伪装得更好,噩梦却卷土重来。
她喜欢谢沉屿,但更讨厌喜欢谢沉屿的庄眠。
她不要讨厌自己。
人可以没有爱情,但绝不能讨厌自己。
爱情是活下去之后才可能拥有的奢侈品。
人要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论爱。活着是前提,爱是锦上添花。若把爱情当作救命稻草,以为吞下便能获得救赎,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庄眠下床走进浴室,拧开冷水洗脸。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底还残留着梦魇未散的惊悸。
美艳精致的面容因因苍白而显得更加清冷。
洗漱完,庄眠走出卧室,食物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怔了怔,梭巡四周并没有看到谢沉屿的身影,只有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庄眠启动咖啡机煮了杯拿铁,坐在餐桌前吃东西的时候,目光被桌角的一张光碟吸引。碟片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崭新如初。
隐约想起什么,她拿起光碟翻到侧面,上面写着一个熟悉的日期:
xxxx年,12月23日。
右下角还还有她的名字:庄眠。
字体遒劲潇洒,锋芒毕露,一看便知出自谢沉屿。
似乎是那年她参加辩论赛的视频。
两人谈恋爱时的所有物品,庄眠全都整理还给了谢沉屿,一个都没留下。她快不记得有这个东西了。
室内万籁俱寂。
庄眠拿翻出手机想发消息问他怎么回事,可记起昨天的不欢而散。她盯着聊天页面看了会儿,又退了出来。
他应该不会再联系她了。
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可她真的不擅长告别。
告别这一门学问不适合纸上谈兵,适合实践出真理。
然而,她以前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和谁告别过。
而截至目前,人生中仅有的两次认真告别,对象都是谢沉屿。
光碟搁置在桌角,不再理会。
庄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舌尖尝到一片苦涩的味道。
很奇怪,今天的咖啡豆过于苦。
还是糖放少了?
*
跨境银团项目融资案进展得顺利,工作日团队照常前往盛瑞银行在沪城的cbd大楼开会。
融资案金额巨大,资料和流程也多,故而每次开会通常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待在盛瑞集团里。
午饭时间,员工三五成群前往食堂吃饭。
经过上午漫长的会议,庄眠也有些饿,便和邱揽月他们一同去食堂。
等电梯时,老穆和邱揽月寒暄邱老是否安康。
庄眠站在中间,左边是老穆滴水不漏的世故周旋,右边则飘来实习律师雀跃的闲聊。
“我都快饿扁了,盛瑞集团的食堂超级好吃!等下肯定要大快朵颐!”
庄眠平静看着前面,电梯即将抵达楼层时,听见有人问:“哎?最近几次来都没见着谢总,你说今天有没有运气在食堂偶遇啊?”
? ?前面内容大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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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视角:熟男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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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视角:水滴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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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都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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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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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先,庄眠没有上帝视角,她情感淡漠,在她的眼里,谢沉屿叫她不要找他,她也以为谢沉屿这些年过得很好(这个开头就写了,文里也提到过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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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或许可以靠说话解决。但自身的心理障碍,不是所谓“说话”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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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长嘴,和谢沉屿讲得很清楚,不想喜欢,不恋爱不结婚,谢家和钟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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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各自的视角里,没有人有问题;如若有,那就是两个人都有问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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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其次,我的文里女主绝不会是恋爱脑。这次想尝试下写点不一样的女主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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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后,还是那句话,如果哪里看到不适,建议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