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跑马场,热闹极了。
除了陈敏柔外,崔令窈另外派人回了崔家,邀府上的堂兄堂弟们来玩儿。
三年前,谢晋白纳侧妃导致她落水身亡,崔家跟誉王府的关系一落千丈。
足足三年没有走动一下,虽算不上成仇,但比成仇也好不了多少。
谢晋白身份贵重,日后登基为帝,恶了他不是什么好事。
崔令窈既然回来了,那总得从中调和一下关系。
这一点,崔家也不是傻的,知道轻重。
崔令窈请帖一到,家里立时就忙活起来。
崔家一共三房人,除了长房一儿一女外,崔令窈的两个叔叔膝下,全是儿子。
堂兄弟足足有九个。
几个堂哥都已经成家,平日里各有各的事儿,堂弟们没成婚的,也已经定了婚事。
最小的堂弟十六,前段时间定下了赵国公府嫡次女,赵仕杰的幼妹。
这次崔令窈下帖相邀,正好在家中的堂兄们,便领着妻儿一块儿来了。
几位没成婚的堂弟,便也把自己的未婚妻带上。
听说谢晋白也在,他们的未婚妻又带上自家兄弟姐妹。
沾亲带故的,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跑马场上难得热闹,全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们。
香风阵阵,一片好风景。
京城权贵圈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就比如此刻,崔令窈找了很久,始终没看见沈家人。
她九个堂哥堂弟,姻亲遍布京城王公贵族,竟愣是没跟沈家扯上点关系。
旁边,陈敏柔见她支着个脑袋四处看,笑问:“找谁?”
崔令窈也不瞒她,直言答了,道:“从前受了她们几分照拂,同她们脾性相投。”
……还有沈庭钰。
那人为了护她,后背挨了羌族贼人一刀。
在湖底时,他抱着她,用身体为她挡下湍急河流冲撞,和无数碎石剐蹭。
他将自己最后一口气渡给她,险些就死了。
那日河岸边醒来睁开眼,见沈庭钰生死不知的绝望,崔令窈忘不掉。
他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被水浸泡后的发白肿胀,伤口深处还有泥沙的惨烈,她也忘不掉。
回来的这些日子,崔令窈一直想知道,沈庭钰如何了。
他还在平洲吗?
还是已经回京城了。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如此担心,却连让人打听一下都不敢。
就怕枕边这个一点即炸的醋坛子,去寻他的晦气。
陈敏柔不知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当她单纯的想见沈家姐妹,闻言便笑道:“这好办,我记得沈家大姑娘同我幼妹交好,让她请人来就是了。”
陈沛柔这会儿没来,陈敏柔专门吩咐身后侍从回娘家一趟,请幼妹来玩。
还着重嘱咐可呼朋唤友。
崔令窈这才想起,陈沛柔跟沈涵月交情确实不错。
“走吧,不是来骑马的吗,总在这儿坐着做什么,”
陈敏柔一身精力无处发泄,握着缰绳翻身而上,对好友道:“快!陪我跑两圈。”
“好!”
崔令窈欣然应邀,手握缰绳,踩着马镫,腰间一个用力,人就跨坐在马背之上。
陈敏柔看了她一眼,扬手将马鞭落下,率先驰骋而出,崔令窈紧跟其后。
两人坐骑都是战马,比寻常的马匹要高的多,速度也快的多。
但她们骑术不错,驾驭的稳稳当当。
十几丈开外的另一边,正看演武台打斗的两个男人同时一顿,齐齐望了过来。
谢晋白的目光紧随。
她换下了长裙,发髻也散开,乌发束成高高马尾迎风而动,修长的脖颈也露了出来,一身利落的大红骑装,脚踩鹿皮靴,手握马鞭,驰骋于马背上。
脊背薄瘦挺直,英姿飒爽,在冬日暖阳下,漂亮的在发光。
谢晋白的眼睛也在发光。
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骑术,根本移不开眼。
赵仕杰不比他的反应好多少。
他愣愣的看着马背上驰骋的妻子,竟慢慢红了眼眶。
本朝风气开放,骑马,射猎对于世家女来说都不算什么。
陈敏柔是父母头一个女儿,上头有父兄宠着,还有他这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护着,交了三五个脾性相投的手帕交,给她养成了个骄矜张扬的性子。
不说肆意妄为,但绝对无忧无虑,鲜活动人。
闺阁时期的她爱纵马扬鞭,也最爱凑热闹,春日游湖,冬日赏雪,每每有宴请,她都会欣然相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但自嫁给他后,她便收敛了所有骄纵任性,一点一点学着做个端庄的世子夫人。
骑马射猎,没有他陪同,她是不会去的。
后来怀了孕,更是连马鞭都没碰过。
再后来,她的身体因为生产变得虚弱,多走两步都要有人搀扶,连院门都很少出。
赵仕杰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般肆意畅快的模样。
记忆中,那个鲜活明艳的少女,在嫁给他的七年时光里,一点一点成为了端庄贤淑的妇人。
她为他生儿育女,鬼门关闯了两回。
险些就死了。
而他呢……
红衣烈马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谢晋白缓缓收回视线,瞥见旁边男人模样,一时有些稀奇,“你这是要哭?”
两人自小就认识,因着崔令窈和陈敏柔的关系,这些年更是时常打交道,不说亲如手足,但也算十分了解彼此。
何况,现在他们还是君臣关系。
谢晋白从不曾见他红过眼。
赵仕杰缓缓垂下眸,没有说话。
前面演武台上,正在比试。
今日来了不少公子哥儿,都是奔着谢晋白来的,有意在他面前露露脸,为自己日后奔个好前程,便提议组了个比试。
谢晋白无可无不可的颔首,吩咐李勇去兵器库取来一把银枪,作为奖赏。
这般,台上便打的更是卖力。
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很是热闹。
一轮过后,呼声最高的是崔家九郎。
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挑下三个对手,意气风发立在擂台中间,手握长枪,等人上来挑战。
无人迎战的话,这场临时组的赛事,就要宣告最后胜者了。
谢晋白歪靠在椅上,指节敲击着扶手,姿态闲散,漫不经心的瞧着。
根本提不起一点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