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使出全力,可那张结实的老旧木桌,竟咔地一声,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我接了个大单。”
他声音低哑,字字咬得极重。
“对方表面上谈的是生意,客客气气,笑容可掬;背地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面兽心之徒!趁我不备,在茶水中给我下了蛊。”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愤怒。
“每三个月,我就必须亲自去他那里取一次解药。要是逾期没去……那蛊虫就会在体内苏醒,活生生地啃噬我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地咬碎,那种痛,根本无法忍受。”
他又沉默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刺骨。
“我试过一次,就一次。那天我没去拿药,结果半夜突然剧痛袭来,疼得我在地上打滚,冷汗直流,连求死的心都有了。现在想起来,都像是一场噩梦。”
他抬头直视着宋绵绵,目光中透出一丝希望。
“你要是真有办法能解开这蛊毒……那我这条命,就算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
宋绵绵听完,眉头微微皱起。
第一次听说这等恶毒诡异的蛊术。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垂下眼帘,指尖仍稳稳搭在卫叔叔的手腕脉位上。
这不是普通的疾病,也不是常见毒物所致。
而是一种极为古老的南疆秘蛊,传说中能操控人生死,被称为“墨蛇蛊”。
许久之后,她终于轻启朱唇。
“目前我虽不能立刻彻底根除此蛊,但我可以帮你配制一种能够暂时压制蛊毒发作的药丸。只要按时服用,短期内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她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不过要彻底拔除根源,还需要更深入的研究和特殊的药材。我现在先给你几颗压制类的药丸,最快两天之内就能完成调配。”
卫叔叔一听这话,紧绷多日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松动的笑意。
他咧嘴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行啊!行啊!只要你有个本事,我这颗悬了快半年的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去了。”
“你爹真是有福气,摊上你这么个聪明能干、医术高超的女儿。我早些年就听说过你的名号,当初城外爆发瘟疫时,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有你一人深入疫区,硬是凭着一手奇方救活了上百条人命。连那种夺命大疫都能治,何况眼下这点小毒?有你在,我真的不怕了。”
宋绵绵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转身便开始着手准备药材。
她当天就忙碌起来,翻阅古籍、核对配方、挑选药材,亲手研磨调制。
最终成功配出了十颗乌黑发亮的药丸。
做好后,她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玉瓶,将药丸仔细装好,递到卫叔叔手中。
卫叔叔接过瓶子,拧开一看。
见里面竟然有整整十颗药丸,不禁一愣,脱口而出。
“这么多?!不是说两颗就够了吗?”
宋绵绵语气平静,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你先拿着。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危险,多一颗药,就多一分生机。而且,这些药虽能压住蛊毒,但并非真正解药。”
她顿了顿,神色凝重地说道:“真正的解药还差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白耳草。少了它,哪怕其他材料齐全,也无法彻底炼成根除蛊毒的圣药。我需要时间去找寻这味草药。”
接着,她补充了一句。
“但这十颗药,足够你支撑三年。三年之内,若你还找不到‘白耳草’,或者我没有研制出完全解药……那么,也只能说,你命中注定难逃此劫。”
卫叔叔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朗声道:“信你,当然信你!你肯出手相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也会托人四处打听,江湖走遍,山野踏遍,只要听到‘白耳草’这三个字,立马赶来告诉你!”
宋绵绵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淡然。
待卫叔叔千恩万谢地离开医馆后。
夜色渐深,风拂窗棂。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与卫叔叔谈话的间隙。
早已有一双眼睛悄然躲在角落的阴影中,静静聆听了一切。
不久后,一道模糊的身影迅速闪出医馆。
穿过街巷,来到一处幽暗偏僻的小院。
一名身穿灰衣的小厮迎上前,低声询问。
“你确定?那人中的,真是传说中的墨蛇蛊?”
那身影微微颔首,声音低沉。
“千真万确。那位舒御医,绝非浪得虚名。瘟疫她都能治,如今面对如此阴毒诡谲的墨蛇蛊,竟能在短短两天内拿出有效的压毒方子,这份才智与见识,世间罕见。”
小厮点点头,压低嗓音道:“咱们主子一直怀疑这蛊术无解,若非亲眼所见,恐怕也不会相信。如今看来,这位舒御医,确实是真本事。”
“嗯。”
那人轻轻应了一声,眸光微闪,语气多了几分慎重。
“我也得亲自去看看她。亲眼确认,才能安心。”
在这个乱世之中,唯有真才实学才是立足之本。
她能治瘟疫,能识墨蛇蛊,能在两天之内给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甚至……寄予厚望。
传言越玄乎,他越想试试。
干脆假装生病,混进来。
没想到,还真撞上了。
他换了衣服,仔细挑了一件半旧不新的青灰色长袍,衣角还特意磨出几处毛边,又戴了假须,再用特制的药粉涂了脸。
他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反复确认。
身形、声音、举止,全都做了调整,连走路的姿势都压低了重心。
直到确定没人可以认出他,才带着两名伪装成随从的护卫,悄悄踏进了医馆大门。
“我们家主子染了怪病,久治不愈,听闻舒御医医术高明,特来求诊。”
一名小厮模样的人上前拱手,声音恭敬,却掩不住一丝紧张。
医馆里的学徒抬头看了看,低声应了一声,赶紧去里间通报。
宋绵绵心里纳闷,指尖微微一颤。
这已是这月第七位了。
前几位要么是装病试探,要么是冲着她的名声而来。
结果不过些风寒湿痹,连脉象都稳得吓人。
可眼前这位,一身黑衣素净,连腰带都未系玉佩,却偏偏站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