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皇后身边，是她从闺阁中一路带进宫的贴身近仆——高嬷嬷。
信任之心，自然与旁人不同。
内殿中，没有其他宫人，全都让心烦意乱的楼皇后遣至外面。
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来她这里坐坐。
敲打之意，夫妻多年，她心里都明白。
不外乎是警告她少在撄宁的婚事上做文章。
偏偏武帝这番绵里藏拳的想法，才是更让楼皇后窝火的。
她还什么都没做，就被皇上平白无故地泼了一盆冷水，安了罪名，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高嬷嬷没说什么，只是尽责地走到楼皇后身后为她按摩肩颈。
楼皇后情绪低沉地捏着手帕支着头，垂眸沉思许久。
殿中的熏香袅袅娜娜，四周安静地可怕。
主仆二人互相依靠，在这巍峨的至尊之地，一直谨慎维持着地位和荣华，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有她身后站着的楼氏一族。
没有楼家，就没有她在宫中的稳固。
没有她，楼家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越过安国公府，成为大盛第一名门。
楼皇后因为楼妄去昭阳身边做驸马，一时泄了气。
“本宫真的不明白，昭阳公主到底给他妄哥儿下了什么邪咒，怎么就能如此一意孤行呢？枉本宫这么多年处处护着他！”
纤指微抬，恼怒道：“堂堂小公爷，天下什么女人得不到？”
见她已然怒气再升，高嬷嬷双手移到楼皇后太阳穴。
“皇后娘娘莫要动怒，事缓则圆，小公爷年纪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兴许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待日后那一门之中，真的一群人生活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的，到时老奴想，就算皇后娘娘不管，小公爷也是要到宫里来求娘娘的。”
楼皇后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到时求本宫，都已经晚了！”说到这，她的头疼病又犯了，睁开眼半转头，“他就是天生的富贵种子，生来就没吃过苦，少时在府中众人都让着他，哄着他，等他渐长，虽在老家，可楼家拔地而起，跟随皇上打入京师，阖府上下就他一个最得宠，现在到了最关键之时，他居然把楼家铺陈了好大一张桌子，直接掀了去哄那妖女昭阳？！”
高嬷嬷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他到底年轻，根本不知道昭阳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楼皇后咬牙道。
微眯的瞳孔深处，似滑过一丝恨意。
高嬷嬷动作未停，皇后娘娘顷刻之间就变了语气，她就知道往昔那件事又浮起来，让主子难受了。
今日宫内清幽。
楼皇后面对不受控制的局面，除了无力还有再难压制下去的不甘。
楼皇后沉默了许久，忽而冷笑了下。
“当年皇上打仗，本宫在私下那般求她，求她帮我保下那一胎皇子，她都不肯出手相助，毫无一丝怜悯和同情，这样的一个不生不死的老妖怪，本宫怎么放心她会善待楼妄，高嬷嬷，那孩子若养到如今，也能日日在本宫殿中承欢膝下了。”
何至于如今这般。
让她撄宁一个外来的和尚在大盛江山里念经。
“本宫跪求她保下皇上的孩子，她都不肯。偏偏自己守着大盛公主的名号，成日里耀武扬威，真把这上京当成她自己的凌绝峰了。”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楼皇后始终耿耿于怀，过不去这个坎。
高嬷嬷忆起这件伤心事，也是为自家主子愤愤不平。
“这大盛江山是娘娘陪着皇上一起打下来的，她一个外面请来的，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还不是娘娘心善，让她风光无限的。”
楼皇后听她说这话，虽然知道高嬷嬷是在安慰她，哄她一些好话听，但她确实感觉听着心里舒服多了。
夫妻一体，本来不久应该是她和皇上。
他们楼家上上下下倾尽所有地支持皇上，才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昭阳公主她做了什么？
除了会打仗！
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文武百官与她意见不和，她一个心情不虞，就拎着金鞭上门找茬。
非折腾的人家家中，人仰马翻才不算完。
朝中不知多少官员，怨声载道。
她知道吗？
若她知道辅助武帝夺下江山之后，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们楼家何必当初做到那个份儿上。
楼皇后越想，心里越苦闷。
“不知这天下，到哪里去找高人回来，整治她一下，本宫还真想看看她昭阳身上到底有没有弱点！”
族里的长辈之前不知从哪里得了秘信，劝她暂时不要与昭阳公主做难。
话里话外的意思，既隐晦又很无奈。
在她一直追问下，才知道外界暗中传闻昭阳公主的不死之身，是真的。
因为已经有几家是真的亲自领教过。
至于其中被昭阳“收拾”的过程，人家口风都把的很紧。
不知道是因为说出来难堪，还是因为其中另有什么缘故。
唯一共同的口风。
昭阳公主不盯上谁则以，但凡盯上哪家，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想象得到的折磨。
楼皇后不相信。
一派胡言。
她嫁给皇上为妻在前，武帝收撄宁为义女在后。
撄宁从被武帝请下山后，她对撄宁的了解，完全不比其他人少。
更何况，名义上，撄宁也算是她的义女。
这些年来，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
她见撄宁整治不服逆反之人。
手段不外乎就那几样。
武力震慑、黑屋关押、还有一个她只听说过，但确实还没有亲眼见识过。
楼家身份毕竟不同。
即使楼家的人犯了错，撄宁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总还是会高抬贵手一些。
更何况，楼家前后两任家主，处事都很沉稳。
也不会贸然就触碰那妖女的逆鳞。
楼皇后心里有一个念头，已经在她心间徘徊了很久了。
偶尔陪伴武帝身边的过程中，零星听他吐露过几分关于撄宁的身世之谜。
可纵观几年收集来的情报看。
其中还是有不少地方，一片空白。
甚至于，因为太过离奇，楼皇后很难生出相信。
大概是她沉思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身后的忠仆高嬷嬷不忍见她如此烦恼。
迟疑了一下，方才坚定开口道：
“娘娘，奴家老家有一人很厉害，若皇后娘娘需要，奴可发信去老家询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