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寒在里面更衣,赵明成也识趣地离开,结束这没有结果的论局。
他走出养心殿,看着也退出殿中,在一边等候燕寒出来的名行。
赵明成没急着走,他转身看着名行。
“今日多谢名行公公。”
昨日燕寒的确说了今日要去翊坤宫看望萧妃,可不是这个时辰。名行方才不过是适时出来,替赵明成解围。
否则就刚才那个局势,赵明成寸步不让地和燕寒吵下去,早迟要触怒帝王,然后后果不堪设想。
名行得了赵明成的感谢,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感谢什么。
他微微躬身:“赵尚书言重了。”
“不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出手帮我一次。”
赵明成这句话说得极轻,被飘来的一阵风吹散在皇城之中。
名行闻言,微微一愣。
他方才能听懂赵明成在感谢他什么,此刻也听懂了赵明成说的那个“出手帮一次”的人是谁。
是壬禄。
当时也是这样的场景,燕寒和赵明成在为了这个女儿争执。但那天不同,因为那日是滴血验亲。
壬禄出手帮了赵明成粉饰太平一次,可当燕寒得知真相后,他去哪里了?
“赵尚书这样坦坦荡荡的人,就算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也总会有人愿意帮你的。”名行笑着说。
“但愿吧。”赵明成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阵阵的风不断吹来,拂起赵明成的衣角,衣摆便毫无章法地迎风摆动着。
名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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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做是从前,得知燕彻执会来,萧锦书大概从一个时辰前便在殿外等这里。但如今她心境早已大不同于往日。
虽说表面功夫倒是愿意做,但那日朝会上,燕寒当着众人伤了萧烨这码子事,就成了横在萧锦书心中的一道梁子。
“陛下到——”公公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萧锦书这才不紧不慢地出来。
她走的身姿妖娆,步步款款。
“臣妾见过陛下。”
“爱妃请起。”燕寒伸手虚扶一把,萧锦书动作却比他更快一步地起来。
二人并肩朝着屋内走去。
“爱妃近日身子可还好?还是每日照例去宝华寺抄经礼佛?”
萧锦书笑答:“有劳陛下关心,臣妾一切都好,在寺里也习惯了。”
沈凌波的死,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萧锦书的心里。那感觉,说不上悲伤,但也绝对不喜悦。
斗了一辈子的“敌人”,风光了一辈子的女人,最后死的这么不清不楚。
还是死在丈夫的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像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如今她的敌人已经死了,自己疼爱的弟弟又成了仇人的党羽。萧锦书心中那些曾经无法放下的东西也似乎淡了些。
至少如今她实在是平静,还有些害怕,以至于没心情再去斗。
“怎么,心情不好?”燕寒在某些时候或者某些方面,倒是细腻。
萧锦书笑着摇摇头:“哪里,臣妾见着陛下,心中欢喜得很。”
“是在怪朕打伤了萧烨?”
“……”萧锦书的笑容收敛了些,沉吟片刻才道,“非也。”
“那便是了。”燕寒说道。
他语气里依旧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喜怒。
萧锦书摇摇头:“寻常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尚且还要挨一巴掌。如今我这弟弟又是丞相,事情做的不好,被陛下这样明事理又负责任的主君敲打几句,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会不悦?”她搂上燕寒的胳膊,“臣妾不仅不恼,还要感谢陛下提拔了烨儿,又亲自教导他。”
她话是这样说,可心中却全然对此感到不屑。
笑话!她弟弟萧烨,萧家嫡出,天之骄子,三岁诵诗,六岁作诗,十三岁名满京城,十五岁一举中第的好郎儿,用得着燕寒这种做皇子时处处逊色的人“教导”?
“你明事理,便是极好。”燕寒轻轻拍了拍萧锦书的手背。
萧锦书等他的动作停下,又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
“陛下今日前来,可不会是单独为了烨儿的事情,安慰臣妾一番吧?”
当然不是。
燕寒却笑着在椅中坐下:“你果然冰雪聪明。”他拉起萧锦书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朕想着,看前些日子在行宫时,你似乎心情不错。”
“爱妃可想再去行宫住一阵子?”
萧锦书心间一颤。
这话都说出口了,她真的能有说“不”的权力?
“陛下为何忽然关心起了臣妾这方面的事情……”
其实说完这句话,萧锦书便后悔了——她忽然想起了,行宫中有谁。
荷叶,太子良娣,正在那里养胎。
那燕寒把她萧锦书打发去行宫能是为了什么?
借刀杀人。
“朕是觉得你常在宝华寺中,日子久了人性子也淡了,这样不好。”燕寒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想让你换个环境,好好换一个心情。”
少来。
萧锦书进宫这么多年,燕寒没关心过她在寺庙中会不会看破红尘,如今徐娘半老他倒是上心了。
那当初燕永执死了,萧锦书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为何他不闻不问?只是一言堂地堵住所有人的嘴巴,包括萧锦书这个做母亲的?
虚伪。
“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妾毕竟在后宫住了多年,对这里熟悉,和姐妹们也亲近,忽然独自去一个地方,倒是……倒是会不习惯。”
再说了,她若是真的去了行宫,和荷叶住在一个地方。到时候无论她有没有帮燕寒做不轨之事,只要那孩子出了半点差池,罪责不都还得萧锦书一个人担?
太子如今在沙场,回京后定然不会轻饶——就凭他当初废了那么多功夫也要保下这个庶子,就看得出头胎在他心中的分量。
“欸,话不能这么说。”燕寒油盐不进,话说到这份上,他就是铁了心要萧锦书去给他背这口黑锅。
“你还没去,怎么能知道自己住的惯不管?”他顿了顿,终于引出正题,“何况太子那个良娣也在那安胎,之前都是皇后操心,如今她……你作为高位妃子,便替朕分担些,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