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婀娜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冲着惊慌的南拉姆扬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不验血?自然也可以。”她语调轻慢,字字却如针砭,“只要你此刻就将龙脉的所在与开启之法,原原本本地告知陛下!那么,让阿金永远想不起前尘往事,又有何不可呢?”
龙脉二字,如同惊雷,直劈赫连斥勒的天灵盖。他瞳孔骤然收缩,方才的疑虑与震惊瞬间被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取代,眸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猛地钉在赫连婀娜身上:“你——从何得知龙脉之事?!”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赫连婀娜被他眼中骇人的杀气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自镇定道:“是……是大巫临终遗言!陛下,如今龙脉已经不是秘密了,大梁那边……怕是早已人尽皆知了!”
“所以……”赫连斥勒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几乎让空气凝结,“你,也倒向大梁了?”
赫连婀娜脸色一白,急声辩驳:“陛下!当务之急是抢在大梁之前找到龙脉!唯有如此,我北疆才有一线生机!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
赫连斥勒那如刀锋般的目光,缓缓从赫连婀娜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身旁脸色发白的南拉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女王,您……怎么说?”
南拉姆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强自挺直了背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龙脉之事……我、我自然是知晓的。陛下若想知道,我必定知无不言。只是……”她眼神闪烁地瞥了一眼满屋的红绸和榻上的新娘,语气带上了恳求,“可否……可否过了今夜?毕竟今日是阿金的大喜之日,何必让这些俗务扰了良辰?”
“不必再问了。”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一直默然端坐、如同精致人偶般的南央金缓缓抬起头,红盖头下,那双原本冰封的眸子,此刻竟透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幽光。她转向赫连斥勒,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龙脉所在,我知晓。”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我既已行过婚礼,便是夫妻。此事,我自会告知于你。”
说罢,她微微侧首,目光越过赫连斥勒,落在了赫连婀娜和一旁的南拉姆身上,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你们,可以出去了。”
赫连婀娜岂肯轻易罢休,她上前一步,声音因急切而显得尖锐:“西凉祖制,唯有正式加冕的女王方能知晓龙脉之秘!她尚未行册封大典,如何能知?”
南拉姆像是终于抓住了反击的把柄,不等赫连婀娜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权威感:“阿金一降生便是!公主殿下还是请吧!”
“她都没有恢复记忆如何知道龙脉?”赫连婀娜愈发焦急,指向榻上神色莫辨的南央金,“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人,又如何能记得住关乎国运的龙脉?陛下,此事蹊跷,万万不可轻信啊!”
“出去!”
赫连斥勒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裹着冰碴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屋内所有的争执。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赫连婀娜,但那两个字里蕴含的帝王之威与不容置疑的决绝,已如同实质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朕命令你,”他缓缓吐出每个字都清晰冰冷,“出去。”
赫连婀娜铁青着脸从新房中退出,身后跟着那位神色复杂、步履匆忙的南拉姆。两人一前一脚刚踏出房门,等候在中庭的齐曜与林昭昭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情况有变——赫连斥勒与那位南央金没有一起出来。
齐曜眸光一凛,不动声色地朝身侧一名绣衣使递去一个眼神。那身影如鬼魅般悄然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片刻的死寂后,新房方向陡然传来数声尖锐的猫叫与女子的惊呼!只见数十条黑影——竟是数十只矫健的黑猫,不知从何处钻出,如同受到某种指引,疯狂地涌入那间张灯结彩的喜房!
房门在下一刻被猛地撞开,一道鲜红的身影踉跄冲出,正是凤冠歪斜、喜服凌乱的南央金,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
早已蓄势待发的林昭昭身形如电,瞬间掠至其身旁,一把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臂。
“放手!”紧随其后的赫连斥勒怒喝一声,剑光如毒蛇出洞,直刺林昭昭后心!这一剑又快又狠,蕴含着他滔天的怒意。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雪亮的剑光横空而至,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格开了这致命一击。齐曜已如守护神般挡在林昭昭身前,与赫连斥勒战在一处,剑影翻飞,剑气四溢。
林昭昭趁此间隙,毫不迟疑地拉着挣扎的南央金来到庭院中央那具盛放着白骨的棺椁前。她手起刀落,匕首寒光一闪,已划破南央金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在众目睽睽之下,滴落在森白的骸骨之上。
下一刻,那血珠竟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土地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白骨之中。
林昭昭五指如铁钳般紧紧扣住南央金的肩膀,迫使她面向那具森然白骨,声音因极致的愤怒与悲痛而颤抖,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夜空下:“南玄知!你看清楚了!这棺椁中的骸骨,才是你如今这具身体南央金真正的母亲,西凉国含冤而死的拉姆女王!”
她猛地将南央金的身子转向激战中的赫连斥勒,厉声喝道:“你看清楚你嫁的是何人!是赫连一族!是他们将西凉王族斩杀殆尽,是他们用铁蹄踏碎了你的故国!你口中两国安好的幻梦,早已被赫连氏的屠刀劈得粉碎!”
泪水模糊了林昭昭的视线,她却毫不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迸出的血与火:“你既然占据了南央金的身躯,承袭了她的血脉,就该担起她的责任!为母复仇,为国雪耻——这才是你该做的事!而不是穿着这身嫁衣,投入仇敌的怀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与不容置疑的召唤:“醒来吧,南玄知!看看拉姆女王的白骨,听听你血脉中的呐喊!西凉万千冤魂在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