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五年过去,他已是正六品的枢密承旨了。
裴之砚抬眸看着罗浩昃:“你说的赵御史,可是赵挺之赵御史?”
“裴大人认识他?”
裴之砚此时已经拿起卷宗,淡然道:“谈不上,只是当年在大殿,有幸见过一面罢了。”
当年面前太后官家,有御史弹劾陆逢时骑马招摇过市,其中有一人便是他。
到如今,他还印象深刻。
“既如此,那就先查这位赵大人。”
“下官明白!”
罗浩昃领命而去。
吴光明在一旁忍不住叹服:“大人抽丝剥茧,直指要害,下官佩服。”
一晃又是两日。
这期间汴京城发生了一件新的命案。
不过这次命案是李推官先接手,裴之砚便没有特别关注,重心依旧是放在赵元仁上面。
五月初八,罗浩昃带回了消息。
但并不乐观。
“大人,下官派人以核查旧档为由,试探性地询问了赵大人家中五年前所用的管事。
“赵府回应说,府中仆役轮换实属寻常,五年前的旧人早已遣散,无从查起。”
罗浩昃的面色有些凝重,“而且,赵府门房的态度,颇为倨傲。言语间按时我等不应无故叨扰枢密承旨府邸。”
说起来枢密承旨的官职不算高,但地位清要。
已是两府的人了。
可在这汴京城,一块砖头砸下来,说不定就能砸到一个五品官。
罗浩昃这个户曹参军,几乎日日与这些高门大户打交道,却也没见过有几个,是这么蛮横的。
“无妨。”
裴之砚神色不变,“既然明路不通,便走暗线。
“罗参军,你在京中人脉广,设法找到当年与赵府有往来,尤其是曾供应屋子或承办杂役的商号、牙行,从侧面打听,元佑三年前后,赵府外院是否真有一位面白,四十左右汴京口音的管事,以及此人后来的去向。”
“下官明白。”
罗浩昃退下后,裴之砚看向吴光明:“吴书吏,你再去调阅那年与金水河工程相关的御史台奏章副本,特别是赵挺之御史为赵元仁请功的那一份。
“我要知道,他请功的具体缘由,以及当时工程评定的细节。”
“是,大人!”
吴光明也立刻行动起来。
人都派出去,裴之砚并未枯坐等待。
他重新摊开金水河那段河道的工图,对照着仵作笔录和孙茂的人际关系,试图推测当初的景象。
破案,本身就是在已有的线索上,合理的推测。
他整理线索后,注意到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根据工程记录,发现孙茂尸骨那段河湾,并非当年堤坝垮塌的核心区,而是位于垮塌下游约百丈的一个回水湾。
若孙茂是因参与破坏堤坝而被灭口,为何尸体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是随意抛弃,还是另有含义?
一日后,罗浩昃那边先有了进展。
他通过一位与赵府曾有采买往来的老商人,打听到一个关键的消息:
元佑三年前后,赵元仁府上确实有一位姓叶的白面管事,颇为得力,但大约在工程结束后半年,此人便因病返乡了。
“那老商人还说,这叶管事为人低调,还懂土木营造,偶尔会与商人讨论石料成色。”
几乎同时,吴光明也带着几份抄录的文书回来了。
“大人,您看这份赵御史当年为赵疏密请功的奏章副本。其中特别提到,赵疏密当时在抢修工程中亲临险地,指挥若定,尤善因地制宜,巧用回湾之水势,以固新基。”
裴之砚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河道图上那个发现尸骨的回水湾。
“吴书吏,立刻去查,当年这份奏章呈上后,可有人提出过异议?”
“是。”
因为有所收获,这日裴之砚回府心情很是不错。
可裴二却突然来禀:“大人,这几日属下发现,有人在暗查你们的行踪,属下跟了一日,发现是赵疏密府中的。”
裴之砚和陆逢时对视一眼。
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好消息啊。
“这样,明日我让人叫那牙人来,打听打听那位叶管事。你这边,便先缓几天。”
裴之砚颔首:“也好。”
翌日一早,陆逢时叫来陈平时:“等会我叫个人来,你先避一避,莫要在花厅走动。”
陈平时愣了愣,立马行礼:“小人知道,夫人放心。”
不多时,来安领着上次的那个牙人来。
“小人见过夫人,夫人特意让小人来,可还是要几个仆婢?”
陆逢时看着牙人,他四十五六,脸上是一贯的笑,指节磨得发亮,眼里是精明,好在没有算计。
“上次本夫人只买了四个下人,这才想起来,还需要一个管事,不过我有一个京中有人说他之前用过一个管事,四十四五的年纪,面容白净,还会些土木营造,十分得力,姓叶。
“你是做这行的,能帮我找一找这个管事么?若能找到,他也乐意来我府上,本夫人必定重谢。”
“夫人说的这位叶管事,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牙人搓了搓手,笑容里多了几分谨慎,“不知夫人是从哪位贵人处听来的?小的也好循着路子去问问。”
陆逢时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笑了一声:“怎么,找人还需盘问来历?
“你只需告诉本夫人,这人,你能否找到,或者是听说过他的下落。”
牙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躬身道:“夫人恕罪,是小人多嘴了。实在是,您说的这个叶管事,约莫四五年前,在京中下人行当里也算是个能人,尤其懂些营造门道,很得一些大人家的看重。
“之前一直辗转在几个大人府衙之中,后来突然就没了消息。”
他道,“不瞒夫人,干我们这行的,消息灵通些。当时都传闻,这位叶管事是攀上了极高的枝头,被某位贵人聘为心腹,带去外地经营产业,所以才在京中销声匿迹。
也有人说,是惹了不该惹的事,避祸去了。”
“极高的枝头?”
陆逢时眸子微动,“可知具体是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