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先是失落，随即涌上一阵火气。
她能理解苏清芷的心情。
可她却把这笔账狠狠记在了沈知昱头上。
结婚都多久了？
居然一次都没带媳妇回老家上坟。
沈知昱到底是真忙，还是根本不在乎苏清芷的感受？
“真是扫兴！”
“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火车上的沈知昱突然打了个喷嚏。
苏清芷正在低头整理背包里的衣物。
“怎么了？着凉了？”
沈知昱摇摇头，揉了揉鼻子。
“没有，就是鼻子有点痒。”
其实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觉得后背一凉。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默默把外衣裹紧了些。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绿皮火车哐当作响，终于缓缓驶入江城火车站。
已经是六月底，江城的天气也开始热起来了。
苏清芷望着窗外。
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可命运偏偏如此捉弄人，亲情与记忆终究无法割舍。
父母的坟还在那座小山坡上。
年年清明无人祭扫，如今总算回来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刚出站台，竟然一眼就看见了李海棠。
那人正和一群穿绿军装的姑娘站在一起，排成整齐的一列，手里举着欢迎标语。
虽然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
可李海棠还是最扎眼的那个。
她站在最前面，笑容明媚。
当她看到苏清芷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那双原本闪着光的眼睛，迅速闪过一丝惊慌。
两人之间不过三米远，中间只隔着匆忙行走的旅客和行李箱。
人群熙攘，广播声不断。
可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苏清芷压根懒得看她一眼。
她低着头，挽着沈知昱的胳膊，坚定地往前走。
可李海棠却像是吓着了似的，猛地抓紧了旁边那个姑娘的手臂。
她嘴唇微微颤动，眼神慌乱，整个人僵在那里。
直到苏清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出站口的人流中。
她才缓缓松开手。
“怎么了，海棠？”
那姑娘微微歪着头，语气关切地问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从李海棠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李海棠缓缓地摇摇头。
“没……没什么。”
她的嗓音发虚，尾音微颤。
可眼神却始终无法从不远处的人影上移开。
那个姑娘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一眼便看见了苏清芷。
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忍不住脱口而出。
“哇，这女孩真好看！”
她上下打量着苏清芷，语气中满是惊叹。
“皮肤白白的，五官又精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海棠，你认识她啊？”
她转回头，拉着李海棠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长得真俊，要是能进我们文工团多好。咱们团里就缺这种气质出众的姑娘，光往台上一站就能镇住全场。”
李海棠闻言，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她低垂着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才小声嘀咕出一句。
“她……她就是苏清芷。”
“什么？”
那姑娘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度。
“她就是那个在你姑婆家欺负你的苏清芷？就是你说的那个踩着高跟鞋、甩着头发、当着众人的面讥讽你是‘乡下土包子’的苏清芷？”
李海棠慌忙伸手去捂她的嘴，脸颊泛起一阵潮红。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不然我担心……担心一会儿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她的整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眉头微蹙，眼神闪烁不定。
可就在低头躲闪的瞬间，她的嘴角却不经意间悄悄翘了起来。
“怕什么呀，海棠！”
那姑娘毫不在意地甩开她的手。
“又不是你做错了事，是她自己心虚！你是咱们文工团重点培养的舞蹈苗子，组织上都关注着你呢。她一个资本家出身的小姐，成分不好，根子就不正，还能把你怎么着？别怕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这种人，仗着家里有点钱，在外头耀武扬威惯了，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明芳，你别说了！”
李海棠忽然惊觉地抬起头。
“她朝这边看了！真的，她在看我们！”
说着，她赶紧用力拽了拽朱明芳的袖子，试图把她往后拉。
朱明芳却不为所动，非但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将胸膛挺得更高了些。
她冷冷一笑，毫不避讳地迎上苏清芷的目光。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偷没抢，光明正大站在自己单位的地盘上说话，她能拿我怎么样？”
她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这种人，表面上装得温温柔柔，背地里还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我才瞧不上呢。”
苏清芷的耳朵一向灵敏，站在几步之外，两人之间的每一句话早已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她的耳中。
她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发作，只是静静地垂下眼帘，握住了身旁沈知昱的手。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是宋卫英的表妹朱明芳。
前两天宋卫英还曾在饭桌上随口提过一句。
说这人虽然脾气火爆，性子直来直去。
但心地并不坏，就是脑子反应慢点，有时候一根筋，不懂拐弯。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那股冲劲儿和无所顾忌的劲头，活脱脱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可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跳出来为李海棠发声的，竟然是她。
苏清芷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
最不被看好、看似鲁莽的人，反倒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朱明芳也注意到了苏清芷转过来的脸。
她鼻尖一皱，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
“啧，”她低声冷笑，“这资本家小姐长得是真俊，眉眼分明，唇若点朱，连站姿都透着一股养尊处优的贵气。”
但她随即冷下脸来，心里冷冷补了一句。
“可惜啊，长得再好看也没用，心肠歪了，再美的皮囊也只是裹着烂心的壳子。”
她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在大院长大，说话做事向来横冲直撞，从不怕得罪人。
此刻见李海棠缩手缩脚的模样，她心头更是火起。
一把拉起李海棠的手腕，便径直朝苏清芷那边走去。
其他几个原本站在不远处围观的文工团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们……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