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宣没有告诉你,我随身的不是墨尺,而是一个鲁班锁吗?我用的武器也并非墨尺,而是黄姖所赠的生机之剑吗?”
“段清宣……”
“晏九山”失笑,“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真把他当小师弟了?”
晏九山不语,但看向“晏九山”的眼神却已是一派清明,仿佛已经洞穿了一切。
“我该叫你黑袍人,还是段清宣。”
晏九山终于点破他的身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晏九山”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一直以为,我自认为都将小道士扮演得极好,甚至就连我现身的地方——明月渠也是我精挑细选过。”
“晏九山,”他双眼一沉重,语气也低了下去,“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明月渠。”
晏九山缓缓道:“你知道尸傀王的弱点,在我们追他残余尸灵的时候你故意掉队让我们没有怀疑你,但你恰恰与这件事撇得太干净了,每次出现都是在事情刚好尘埃落定时……”
晏九山语气笃定,“尸傀王本就是你放出来的。”
“只有这个?”
“藏书阁中放海棠花抓捕书灵当晚,你一直都在藏书阁外等候。从我们离开藏书阁后你虽然装作与我们偶遇,但你一直没问过阿玥。但在那之前,你一直对阿玥表现的十分尊敬。你一次都没有问过阿玥,因为你知道阿玥昏迷,所以不必再问。”
“你太自负了。”
晏九山用平和的语调说出这段话。
段清宣淡笑,“从明月渠就怀疑我,但你却一直没说过,今日若非我现身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暗中观察我?”
“入长安之前,我会将你了结,但没想到,你和猎妖师勾结,若你迟一点,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晏九山语调中颇有几分惋惜。
“封玥聪明有决断,会谋算,虽是女儿身,却敢肩负天下苍生。叶棠循规蹈矩,剑术高潮,心如磐石,道心坚定,杀伐果断。宋青翎洒脱不羁,极聪明但却性情淡漠,被情自所困……”“整个队伍中最聪明的人,是你晏九山,所以,我第一个选择对付你,是对的。”
段清宣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从“晏九山”变成了他自己的相貌。
“晏九山,你这么聪明,有没有想过,我这副皮囊,是不是真的?”
段清宣似笑非笑指着自己的身躯。
“你谋夺《山海经》是为了驱使异兽?”
晏九山不答反问。
“这就没意思了,我问你答才算有意思。”
段清宣笑着抬手,将自己的皮肉生生揭下。
皮肉分离的声音响起,那种粘腻的、撕扯的声音令人不禁起一层鸡皮疙瘩。
段清宣仿佛很享受这种声音,他撕得很缓慢,仿佛是故意想要用这种声音来折磨晏九山。
皮肉分离后,“段清宣”的手里提着一张段清宣相貌的人皮。
站在晏九山面前的是一副苍白的骷髅骨架。
白骨手指轻轻勾了勾,一长一短两把剑悬浮在虚空中。
“段清宣”手指轻轻一抬,长的那把剑出鞘,血腥气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们自诩正道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太平,却不知道在我与你们在明月渠相遇的那天,我刚杀了这个小道士,剥下他的皮。我说斩杀了猪妖的那把剑里……”白骨骷髅没有表情,但也可以从他的骷髅头中读出得意洋洋的神情,“封印的正是这个小道士的魂魄。”
“小道士段清宣,是真的存在的,他的皮囊也是真的,只是是我藏在里面,他的魂魄在一日日被炼化、消亡……你看看,你们猎妖司的人即便是有人在你们的身边受苦,你们又能做什么呢?他被被我封在剑中的时候,是不是也盼望着你们能救救他?可是你们……”
他嗤笑,“谁都没有发现……”
“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愧疚难受生心魔?”
晏九山神色比他刚才还要淡漠,“你只知道宋青翎性情冷淡,却不知道我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你这招,无论是用在阿玥、叶师姐、宋青翎哪一个身上都不会成功……”
“段清宣之死固然可怜可悲,但他是被你折磨而死,魂魄也是消磨在你手上,这是你的罪孽,不是我们,我们不会为此感到痛苦、折磨。”
白骨骷髅对于晏九山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它怔愣了片刻后终于将心底的话问出口,“你这样的人,也算是正道人士?”
“我从未说过我是正道人士。”
晏九山淡笑,“你误会了,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比如,此时,杀了你……”
生机剑在虚空中凝聚出剑身斩向骷髅骨。
骷髅骨瞬间裂开后化为齑粉消散。
一身黑袍的人站在院墙之上。
他只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脸遮在兜帽之下。
这才是真正的他。
晏九山想。
……
与此同时,叶棠与宋青翎跟着燃烧照明的符纂走到街角。
叶棠的手中提着一个符纂小球,里面装着猎妖师的魂魄。
此前,封玥曾给她暗中传信,让她先不要斩灭魂魄,等汇合之后再做商议。
现在,阵盘显示还有两个魂魄就全部抓完了。
只是,段清宣的下落还是没有找到。
叶棠想着便拧紧了眉。
“阿棠。”
宋青翎忽的叫住了叶棠。
叶棠侧目,“怎么了?”
“你是不是可能……有点喜欢我了?”
身侧的人小心翼翼的问,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叶棠唇微抿。
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动着她手中提着的泛着光的符纂小球,映照着她的绿裙衫恍若朦胧一段淡金光。
身前燃烧着的符纂光亮好似神灵指尖光亮,将叶棠整个身形照得好似染上一层柔和的光亮,显得她比平时温柔不少。
但周遭环境太过诡异肃杀。
宋青翎也确实知道现在不是谈论情爱的时候。
但他刚想到这个可能后心里便似猫抓一般心急,此时又只有他们两人便没忍住。
他知道,在叶棠这里,无论结果好坏,他总能问出答案来。
叶棠从前就直白得令他难受,所以无论好坏,她都会给他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