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看到他们俩，就心生厌恶，实在想像先前对付温书衍一般，直接拿把刀子出来威胁恐吓。
啧，她跟着陈瑾风，果然学坏了。
但如今许文昌在场，为了温予在他那里的印象，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的。
她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许院长说，他先前来找过你们，问温予先前给冯九做功课的事……”
“对……”
阿吉立刻大声道：“温予那小子就是上赶着给我们九公子做功课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子，想讨好我们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温宁眼中，顿时掠过一抹冷厉，然而，不待他说什么，陈瑾风轻漫讥讽的嗓音便响起，“是谁指使你们说谎的？或者说，那个人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阿吉和阿祥身子一颤，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神秘却气势凛然的男人。
陈瑾风嘴角微微一勾，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你们犯的是诽谤罪，最后判处的刑罚是做劳役一年，也就是说，再怎么痛苦也只需要熬过这一年。足以打动你们的好处，不是钱，便是你们结束劳役后许给你们的好日子。若你们乖乖说出实情，我能给予你们的，只会更多，但若反之……”
阿吉和阿祥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他们在冯家也见过不少大人物，这个人，竟是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大人物都要让人心悸！
阿祥忍不住抖着唇道：“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陈瑾风嗤笑一声，眼中冷光乍现，“若你们继续说谎，便是罪上加罪，这辈子，都不要指望能再有什么好日子了。”
他平日里审人，哪有这般温和，只是面对这两个家伙，见血都是脏了他的眼睛。
他这话虽然说得平静，仿佛不带丝毫威慑力，但阿吉和阿祥还是被他眼中的冷意惊了惊，再看看王知府对着他毕恭毕敬就差摇尾谄媚的样子，他们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他们嗅到了绝对的权势的味道。
他说的是真的！而他，也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阿祥胆子向来要小上许多，立刻便爬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拼命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这件事是……是冯家的三夫人逼迫我们做的！我们……我们也不想的！”
阿吉身子一颤，也连忙跪倒在了地上，跟着拼命磕起头来。
他们说出的人名却是让温宁有些讶异，“你说……是冯家的三夫人指使你们做的？”
“对……对！”
阿祥结结巴巴道：“许院长是前天上午来找我们的，冯家三夫人是……是大前天晚上派人过来的。”
“她说，我们的卖身契还在冯家，服完劳役后还是要回到冯家的，若我们按照她说的做，我们……之前隐瞒九公子身子不适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否则，就要活撕了我们，为九公子陪葬！上一回，虽然……虽然温六郎证实了自己的清白，但三夫人对温六郎还是有所迁怒，所以……所以才……”
原来如此。
温宁一开始以为，在背后指使这两个小厮的也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但如今看来，是冯三夫人横插了一脚，想借这件事报复她和温予。
还以为，能趁机揪出那个幕后黑手的身份。
但温宁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她早就知道，这次的幕后黑手不同于先前的华姨娘，有脑子多了，至少不会这么容易被揪出来。
虽然许文昌早就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两个小厮改口，还是皱起了眉，轻叹一声，转向温宁道：“看来，确实是老夫误会了温六郎。事情发生之后，老夫也亲自问过温六郎，温六郎说自己是被逼迫的，但当时……外头关于咱们书院的传闻沸沸扬扬，教授温六郎他们班的曹夫子对温六郎的评价，也不怎么好……”
加上这两个小厮的口供，许院长才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温宁眉头微微一蹙，却又很快舒展开，道：“不怪许院长，我弟弟先前，确实做了许多会让人误会的事。”
不认真对待学业，又频繁逃学。
不了解温予的，确实会对他有误解。
只是他们班那个曹夫子，对温予明显不只是误解了。
许文昌道：“老夫会叫人撤回温六郎退学的处分，只是，他虽然有苦衷，但他代人写功课是真，该有的惩罚还是会有，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希望温六郎能用更正确的法子解决这件事。”
“至于曹夫子，他学富满车，但对待学生时，确实很容易受学生成绩的影响，无法做到一视同仁，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我先前也常常提醒他，却没想到，他至今依然如此。我会找他聊聊，实在不行，就给温六郎换个班级。”
不愧是许院长，竟是把她没说出口的担心也看出来了。
温宁心里一喜，连忙点头道：“谢许院长，我回去会好好教导我弟弟，以后定然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许文昌撸了撸胡须，轻轻笑着道：“有你这样一个好阿姐，以及……”
他看了温宁身后的陈瑾风一眼，笑而不语，道：“我相信，温六郎以后定能发挥他学习上的才能，学有所成，老夫就盼着能再有一个得意门生了。”
没想到温予的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温宁连带着看那两个小厮都顺眼了。
几人离开府衙后，陈瑾风突然叫住了许文昌，道：“许先生，我有件事，想与许先生商量。”
许文昌连忙行礼道：“都护有事情找小人，是小人的荣幸。”
陈瑾风随即，让温宁连同其他人走到了远处，独留他和许文昌说话。
大概一刻钟左右，陈瑾风和一脸恍惚震惊的许文昌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道：“等许先生从徐州回来，我再请人邀请许先生来都护府，详谈此事。”
“好！好！好！小人何等幸运能参与到此事中啊！”
许文昌忍不住感叹道：“都护是真正为国为民的，若这件事真能成，以后寒门士子，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了！”
陈瑾风跟他说的，正是革新人才选拔制度的事情。
他们打算用温宁说的那个法子，只是无论是完善这个制度，还是以后的出题监考，都需要更多厚德载物的大儒参与其中。
虽然陈瑾风方才没有与许文昌说太多细节，但许文昌何等聪慧的人，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便知晓这位大都护想做的，将是颠覆如今这个天下规则的事。
陈瑾风淡淡一笑，看向不远处的温宁，道：“最初有这个想法的，倒不是我。”
许文昌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温宁，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还会关心晋国寒门士子的前途！
而且，还能有这样的胆识和能耐，去撬动这件事！
他忍不住就停下了脚步，朝着温宁和陈瑾风深深地作了个揖，道：“小人先代晋国的寒门士子，谢过温娘子，谢过大都护。晋国有温娘子和大都护，乃晋国之幸矣！”
温宁多少猜到了陈瑾风跟许文昌说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提到她。
陈瑾风淡淡一笑，道：“我派人送先生回家。”
许文昌犹豫片刻，转向陈瑾风又作了个揖，道：“有一件事，小人知晓由小人提出来不妥，但……小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人书院里的孩子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就赔进去一辈子。前天在醉仙阁闹事的那十几个士子里，小人惭愧，长乐书院的士子就占了五个。只是，小人去了解了他们的过往以及家里的情况，得知他们都是心思纯善的学子，他们会做出那种事，应是……应是被有心人煽动，不知道可否请都护……”
不待他说完，陈瑾风便扶起了他，淡声道：“许先生放心，我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有志之士。若是查出，他们确实只是被奸人所惑，我不会过多地苛责他们。”
许文昌顿时又千恩万谢了一番，用文绉绉的话，把温宁和陈瑾风夸到了天上去。
夸到了后头，温宁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了，他夸赞陈瑾风便是，没必要非得把她拉进来啊……
最后，两人目送着许文昌上了马车，陈瑾风转头看向温宁，轻声道：“走，我们也回去了。”
温宁微微一怔，在夏季稍显闷热的晚风里，偏头看了看身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