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绣娘班子的刘绣娘,更是一股脑地认死理。
表面是:卢叔说得都对,按卢叔的办。
背地里:立刻告诉徐青玉!
他卢柳才不会领徐青玉的恩情呢。
卢柳打定主意要摆一摆老资格,否则以后这尺素楼真是她徐青玉的一言堂了。
因此听见曲善喊他开会的时候,他干脆合上账本夹在腋下,做足姿势后款款起身。
“你们先去吧,我腹中疼痛,先去如厕,立刻就来。”
卢柳想着,自己这个老掌柜不到,他们总得等。
他姗姗来迟,方显重要。
曲善可不等他,反而催促道:“卢掌柜,您快些吧,徐青玉回来了,那丫头本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就来就来,这人有三急,憋不住——”
卢柳心里冷哼,看着曲善跑得飞快的背影,暗自嘀咕:这小子从前都是‘那娘们那娘们’地叫,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徐青玉,这叛徒!
卢柳磨磨蹭蹭地去茅厕,狠狠地摸了一把鱼,随后才慢吞吞的走到三楼的议事厅。
他心中还在埋怨:自从徐青玉来了尺素楼,便发明了“开会”这个词儿。
早开会、中开会、晚也开会,若商量重大事件,还要请人做会议纪要,简直可笑。
可惜只要他不来,大家都得等着他。
于是他慢吞吞地摸到三楼,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说话声。卢柳一下急了,连忙快走两步推开门。
既然不等他就开会,卢柳的视线落到人群中那唯一的一抹亮色——
这丫头今日是开窍了吗?
竟然穿一件粉嫩的衣裳,乍一看颇有两分姿色。
他正要张口阴阳怪气两句,哪料徐青玉直接打断他。
“卢大掌柜,您年纪大、经验足,快来帮我们看看这两匹布料有什么区别?”
这是骂他年纪大吗?
卢柳一头雾水地走过去,看见桌上整齐摆放着两匹布料,外观看不出任何区别。
他上手一摸,随后眉梢一挑:“这不是……这不都是咱们尺素楼的天晓色吗?”
徐青玉摇摇头:“非也,左边这匹是咱们尺素楼的天晓色,右边这一匹,是我在孟县买来的天青晓。”
卢柳大惊。
他双手分别搭上两块布料,反复摸索,随后愤怒说道:“这狗东西分明就是抄袭咱们的天晓色!掌柜的,报官吧!”
这只是气话。
这年头没有专利保护权,被抄袭只能怪你保管方子不利被人钻了空子。
就算要报官,也得举证,可如今他们哪来的证据?
卢柳不再计较和徐青玉的纠纷,反而一脸关切地问道:“这东西你在哪儿弄来的?”
“孟县的一家布庄,说是从咱们这儿一个叫罗记绸缎庄的铺子里进的货。”
徐青玉冷笑一声:“这罗记的新品不仅名字抄袭咱,更可笑的是掌柜还口口声声说熊大人那副《烟锁池塘柳》便是用的他们的天青晓。”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
曲善重重一拍桌子:“这也太不要脸了!”
周贤更是气道:“我现在就去找姓罗的算账!”
徐青玉拦住周贤:“二叔,稍安勿躁,咱先把情况摸清楚。”
她还算冷静:“我刚回青州便急着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是让大家心里有个底。大家也不必着急,所谓人红是非多,我们尺素楼生意越来越好,有人抄袭是早晚的事儿。”
徐青玉这一番话让众人心里顿时妥帖。
抄你?
那是看得起你才抄呢!
至少证明他们尺素楼确实是红了!
“咱们先装不知道这事,派人摸清楚周边情况,收集好证据再动手不迟。”
“我跟那掌柜打听过,这所谓的天青晓出自罗记绸缎庄,价格八两八钱,而且随时可以拿货。”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罗记的主要销售渠道。他们极有可能不在青州城内销售,但已经占领了青州辖内的几个县城。”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
若是这样,情况就更不妙。
徐青玉冷笑,“若他抢先占了咱们的市场,说不定咱们这正品最后被打成赝品。”
周贤气得脸色发青。
天晓色本是尺素楼今年的重点推品,周贤就指着这天晓色翻身,哪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周贤立刻做了决定:“曲善,你下午带几个人出城,把青州附近的乡镇县城都摸一遍,看看罗记到底猖狂到什么程度——”
曲善连忙点头。
崔匠头跟徐青玉打商量,“既然这假货比咱们制作工期更短,索性我们不搞饥饿营销了,该发货的现在就发货吧。这些货压在仓库里对我们也没好处。”
崔匠头老实了一辈子,每天看见仓库里的货被徐青玉扣着不发,心里总是悬吊吊的。
周贤看向徐青玉。
徐青玉发现,周贤这个领导比沈玉莲之流强上数倍。
只要发现她有本事,凡事从不吝啬请教,节骨眼上也愿意听她的意见。
卢柳看见周贤那一脸信任的神色,心底更是酸涩。
想着周贤从未像倚仗徐青玉那样倚仗过尺素楼里任何人。
他心中危机感更甚,抢在徐青玉前头发话:“我同意老崔的想法。”
“咱们压着货,故意慢吞吞地做工,还对外说慢工出细活,本就不占理。”
“这俗话说吃屎还得掐尖儿呢!如今还有天青晓这个对手,再不发货,只怕屎尖儿都要被他抢光了。”
徐青玉却坚定摇头:“现在突然发货,只是证实之前确实在故意压货。”
“他们知道咱们手里明明有货却不发货,势必要被人戳脊梁骨。”
众人闻言,全都沉默。
卢柳嘀咕:“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该搞饥饿营销,把大家胃口吊得这么大,如今骑虎难下。”
周贤瞥了卢柳一眼,卢柳只好闭嘴,“饥饿营销是我坚持的策略,落子无悔。你们现在有怨气就朝着我撒,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这事。”
徐青玉心中暗笑自己这假二叔关键时候还挺有担当。
徐青玉补道:“不招人妒是庸才。既出来做生意,什么牛鬼蛇神都会遇到。见招拆招就是。”
卢柳老同志瘪瘪嘴,没说话。
倒是周贤,被徐青玉三言两语说得心情瞬间平静不少。
“罗记绸缎庄这样猖狂,我断容不下他,否则将来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打我周贤的脸?”
徐青玉就问:“二叔想出这口气?”
周贤点头:“总不能让别人以为咱们尺素楼是软柿子!”
徐青玉笑着说道:“二叔别急,我早就给这帮狗东西们准备好了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