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君墨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踌躇不安:“终究是我太没用了,帮不上你。”
说着,他起身走出茶舍,奚春赶紧揣上未吃完的糕饼跟在身后,努力缓和气氛:“我们去买些吃食吧,西域的奶皮子你还未吃过。”
许久后,蔡君墨开了口:“都听你的。”再次重复:“我都听你的。”嘴角是难看至极的笑意。
奚春慌乱移开视线,带着他去了几间惯常闲逛的店铺,买了一堆东西,还选了几块漂亮花布,这才回去。
定西村隶属军户村子,在河西走廊北山一带,不仅有采石矿,还有露天石炭矿,当地村民过冬多依靠购买石炭,可数量有限,且大多供应氏族阶级,在就是西夏百姓,而后才轮到宋朝人。
故而当地村民御寒多靠捡拾树根,柴火草根。祁连山和天山一脉倒有山,官府应允胡杨,红柳的砍伐,住在附近的樵夫都指着砍伐卖了换钱来过冬,可一路走来,留给定西村民买的也不多。
如今这天愈发冷了,于阗每日只能购买一斤炭,还要限量,可烧火做饭,夜间烧炕取暖根本不够用,因此,不去卖面包的薛家女眷,便会和村里女人结伴去拾取树根。
奚春拿上小锄头,叫蔡君墨背上背篓,和家中人往葫芦河上游去,那里人少,草根多。
奚春笑眯眯的给薛毅喂了一块糖,捏捏他红黑的脸颊,夸赞:“毅哥儿这么小就知道帮着你姐姐做活,真厉害。”
薛桂花眼圈湿润:“他非不让我出门,可我手虽拾不了柴,出力背一筐也好,这冬不能总赖在你们家。”
薛女女神色怜悯:“你家那石头房子建的怎么样了,这几天忙没去瞧。”
薛桂花嘴一努,拍拍手上的灰:“嗐,村长心善帮我盯着,找的村里人,一天八十文,估计还有半个月就能建好了。”
叹了一口气:“就是连顿晌午饭都供应不了。”
奚春出言宽慰:“如今冷起来,李庄招活的管事少,就是八十文一天都有不少人抢着干,村里人都知道你这手煮不了饭,回家吃也没什么的。”
蔡君墨和薛毅就跟在身边默默的听着,薛毅找柴火和草根是把好手,眼睛尖,旁人瞧不到的他一眼就能看见。
拿着锄头就挖起来,赶上运气好还能捡到几块牛粪,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蔡君墨帮着他一起挖,随后放进他背篓里,他原想着自己背,可害怕毅哥儿以为自己想抢他烧火的柴火。
薛毅倒是高看他几眼,几个公子哥还挺入乡随俗的,也不嫌脏。
蔡君墨偷偷和奚春咬耳朵:“这孩子自小就不会说话吗?”
奚春听到他所言,拾柴的动作一顿,看着薛毅黑漆漆的眼珠子,不似同龄孩子的玩乐和活泼,全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想起他的遭遇,心口感慨万千。
低声道:“听桂花说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姐弟团聚时就只能嗯两声。他离开母亲只有几岁,在伯父母家多受欺凌,来到村子里更是没少被同龄孩子欺负,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开口说话。”
蔡君墨有些担心:“明天我们带着他去李庄医馆,兴许能好点。”
奚春稍一思索:“带去于阗吧,他能去。”
“桂花和她弟弟不是罪奴身份,只要不超过百里,官府都不会管的。”
蔡君墨犹豫点头,看向姐弟俩的眼神更奇怪了,不是罪犯,怎么会从富庶的金陵千里迢迢来到西域,这是疯了。
捡拾完一整筐的柴火后,奚春领着人回家了。
她特意将人带到屋子里来说这个事,薛桂花跟着进来听到这话后,连忙拉着了奚春的手,双手颤颤发抖,声音抖的似筛糠:“娘子,你.....你般为我家着想,我真是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回报你。”
“又是收留多日,连我们想出银子添些伙食费都不要,如今还要带我弟弟去于阗,我....我说再说感谢的话都无法表达天大的恩情。”
她神色犹豫:“我手头上也只有多出的二两银子,剩下的要将工钱结给村里人,若是不够,只能等这月我将衣裳交了在还给你。”
奚春笑笑:“你就别想钱的事了。”
她现在最多的就是钱,那些汇卷真是花不完。
琢磨着还留在奚老太家的摆件叫大丫二丫分了,自己再给雪梅添几千两嫁妆,剩下的钱只要不铺张浪费,吃喝嫖赌,就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啊。
说好后,奚春就去厨房忙和晚膳,舀上三竹筒白米沥干,将红薯芋头削皮放进去一起煮,动作甚是麻利。
雪梅将中午凉透的卤汁倒入另外一口铁锅,这次的羊肉和牛肉是让宋居安切的,终究是个男人,手上力气比她们大不少,几下切成块,奚春挺爱使唤他干活。
她见雪梅看着不开心,故意打趣:“怎么样,这里和你想的不一样吧,你哪儿做过捡柴的活计,哪里背过这么重的东西。”
“到时你跟着蔡君墨去武威,叫他给你找个靠谱的商队,安安稳稳的送到汴京。”
奚春毫不客气戳上小姑娘脑袋:“在这有什么好的,我连敦煌都去不了,你多去看看这些地方,到汴京就是不嫁人,你开个小铺子做生意也行。”
“或者我给你写封信,你去韩家找大姐姐,她不会不管你的,和以前薛家一样,留在她身边做贴身姑娘,日子差不到哪里去,日后当了嬷嬷,没人敢欺负你。”
雪梅眼眶酸涩,颤抖道:“姑娘,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这里环境如此差,你怎么能住下去。”
奚春乐笑了:“你个傻姑娘,我是没得选,我身边少一人受苦我就高兴,你过上好日子我更高兴,日后多给我写信就成了。”
“千万别觉得没了谁活不下去,千里搭长篷,谁又守的了谁一辈子了。”
雪梅哭唧唧的点头,靠在姑娘膝盖上默默掉眼泪。
“姑娘,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我还等着你回来了,将咱们的绫香斋重新开起来。”
奚春不忍心打击她,笑呵呵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