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
寒风吹过,女孩顿时一片凌乱,不是,这对吗?
竹笔刻刀被重重拍在案桌上,啪的一声响强烈的表达了裴安对她走神的不满,营帐内的冰块更是恰到好处的释放出寒意,艳阳七月,冻的奚春直哆嗦。
小心翼翼抬眸,正对上一双饱含愠怒的双眸,她轰的意识到,这人还在等自己的回应,急忙慌慌张张解释:“民女同徐大人偶然于一次宴会结识,民女的姐夫同徐大人更是多年同僚情谊,两家走动难免热络。”
裴安冷笑一声:“哦,我怎么觉得他对娘子你甚是偏爱。”
手背轻扫桌上一木质小匣子,里头装了十来封汴京寄来的信件,无一例外都是先驱寒问暖几句,而后将话题转到奚娘子身上。”
他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女孩,唇角微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约定终身的小怨偶。”
“徐大人官家近臣,年少出众,岂非你一个贱民能肖想的。”
“娘子落到军营,好不容易逃脱军妓下场,日后找个百户千户都算祖坟冒青烟了,可别痴心妄想啊。”
奚春被吓的面色煞白,当即跪下双手交叠磕头:“大人误会了,民女同徐大人半点关系都没有,更无半点攀附之心。”
“从前在汴京不过同辛家公子定下婚事,可自家中出事后,婚事自然就吹了。”
她眼珠不停的转动,语气颤抖:“徐大人一直拿民女当妹妹相待,关系这才亲近些,还请大人明察。”
面上恭敬畏惧,可心里早将这男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天天正事不干,净找别人麻烦,也不知他如何觉得自己想攀附那纨绔子弟,她看起来如此饥不择食吗?
裴安沉甸甸的威压瞬间收敛,笑意温柔,挥手示意女孩起来,抖掉方才在训练场沾上的石灰,手臂扫掉案桌上零七八碎的东西。
“如此,某可真是冤枉娘子你了。”
“娘子既然对徐大人没有非分之想,不若给其写封信,以解相思之愁。就说徐大人每月十几封信劳民伤财,官府的驿站岂是如此浪费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奚春哪敢有半个不字,怕不是刚拒绝,下一秒就被拎到军营砍头。缩着身子躬身站立在案桌边上,盯着那双布满刀枪茧子的手掌亲自研磨,布纸。
接过竹笔,身旁冰冷的视线如美人蛇,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奚春拿笔写字的手不停的抖,像筛糠似的,写下的字更是扭曲的如蚂蚁盘旋般难看,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写字之人有多不情愿,正当她打算重新写时。
侧边伸出一只手掌,骨节修长且有力,轻轻的覆盖在奚春握笔的手背上,裴安掌心灼热的温度,烧的她快被烤熟了。
奚春心中警铃巨响,猛的一推,就想将手缩回来,可这点挣扎在舞刀弄枪的武将面前明显不够看。
裴安不耐啧了一声,强硬抓着小娘子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手指抗衡之间,墨水飞溅出一道,他眉头重重的拧着。
漫不经心开口:“再动杀了你。”
奚春吓的瞬间老实了,此刻她整个身子难受的前倾,双膝在不平整的地面,腰腹抵住锋利的案桌,手掌还不受自己控制,最难受的是心里忍受着巨大的折磨,这种种都叫她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一封几百字的信件总算写好了,裴安满意的松手,将信件拿起来仔细欣赏。一想到徐明德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畅快,一想到这信还是自己强拉着她写完的,早年间郁结在心中的怨气,总算能吐完了。
按照这疯子所有的吩咐做了一遍后,裴安将奚春要的路引也大方的给出了,顺带着好心情的给了薛奎和史韵贤的。
回到先前的营帐时,奚春只剩下一口气了,看见薛奎和史韵贤的瞬间,软了双腿“轰”然倒在地毯上,模糊的看着二人朝自己冲来的场面。耳边早听不见声音了,满脑子都在不停播放裴安说杀了自己的每一个表情,还有放在佩刀上的手指。
仿佛下一秒刀剑出鞘,血溅当场。
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奚春从没想过自己是如此的贪生怕死,她好不容易才熬过六个月的流放,她真的不想死啊,好不容易赚钱在西域站稳脚跟,她要活,还要活的比以前好,家中更有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自己不能倒下。
“五姐姐,五姐姐你怎么了。”
“奚娘子,奚娘子。”
连声的呼唤和担忧不起作用,她只能将女孩扶到营帐最边上地毯上躺一会儿,嘱托薛奎照顾好人,史韵贤转头就往营帐外冲,焦急万分。
拔腿直奔伙房而去,好在里面没人,她快速翻找橱柜,找出一罐白糖,两个鸡蛋。加紧泡了一碗糖水,借着热乎的灶膛,卧了两个荷包蛋,又赶紧端回来。
二人合力将奚春半扶起来靠在史韵贤怀中,一勺一勺喂了碗糖水鸡蛋后,女孩神智逐渐恢复,涣散的眼瞳重新聚焦,人也不木了,也有神了。
薛奎转悲为喜,哽咽询问:“五姐姐,你怎么样了?”
“这是怎么了,那都护欺负了吗?还是打你骂你,走时好好的,怎么回来成这样了。”
听到这,史韵贤眉心一跳,厉声呵斥:“二牛说了,裴都护是个难得的好官,最是爱护宋人,怎么会打人,你可别乱说。”
她扭头警惕的看着空荡荡的营帐:“军营人多嘴杂,若是被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奚春忙出声安抚:“我没事。”可表情神态气若游丝,脸颊惨白,唯一红润的嘴唇还是被鸡蛋糖水滋润出来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没事。
史韵贤眼神躲闪,当没瞧见。他们贱民身份,就是被都护杀了也无人伸冤,哪里敢多问,稀里糊涂活下去算了。
缓过来后,奚春缓缓从衣襟口袋里拿出三张薄薄的纸片,发黄变皱的纸上是鲜红的印章还有朱砂标注,拿到二人面前晃了晃。
唰白的脸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拿到路引了,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