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形在浓稠的灰雾中投下模糊的阴影，将女孩笼罩其间。
或许是这过于直接的注视，或许是他微微起伏的的胸膛轮廓。
女孩呼吸一顿，目光不自觉地闪烁了一下，竟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
一抹极其突兀的粉红悄然从她苍白的脸颊蔓延至耳尖，就像清晨灰白的天空中，攀上的一抹粉霞。
在她苍白如瓷器般的肌肤上，显得刺眼极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却明显是泄了气，带着几分认命般的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也不知是气自己竟被这么一句话给稳住了，还是气对方在得到她的条件后还如此啰嗦。
“……那好吧，”她顿了两秒，认命似的耸了耸肩，动作有些僵硬，“那你问吧。”
“你为什么这么想去‘无尽之都’呢？”他懒散的盯着女孩，眼里依然是真诚。
但这次却掺杂上了一丝杂质，掺杂了一丝审视。
这目光让女孩颤抖了一瞬，不敢再看向他。
不对啊！
她猛地惊醒。
她为什么要怕他？又凭什么必须将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
这交易本就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搞得倒像是她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正在接受审讯一般！
虽然是她有求于他带她出去，但他同样需要她的情报才能登船。
明明是各取所需，他们本该是平等的！她又何必惧他？
想到此，一股无名之火混着被窥探的羞恼在心中猛的跳动着，似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瞬间烧尽了那点莫名的怯意。
她心中原本的怯意，又莫名硬挺了几分，挺直了原本有些瑟缩的魂体，将双手猛地叉在腰间。
尽管刚才瑟缩的动作，让现在这个举动显得毫无气势，甚至还有些可笑。
见华光面部似笑非笑，她只觉得耳朵发热。
但气势不能输！
她刻意将胸膛挺起，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理直气壮。
“你…我凭什么告诉你！”声音拔高，带着些被冒犯的恼火，“方法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居然还想要套我话？！”
她似是气结，胸腹都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波动。
胸口剧烈起伏着，配上那张惨白却泛着异常红晕的脸，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晕了过去。
见女孩如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他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将脸转向一边，任由女孩跳脚，但就是不表态。
活脱脱一副死渣男的形象，他的脸上写满了：随便你咯，不说就别想让我带你出去。
女孩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惫懒模样，气得几乎要咬碎牙齿。
那点残存的、试图伪装可怜的念头彻底灰飞烟灭。
看来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她怕是有些分不清大小王了！
她飘向前一步，几乎要撞进他怀里时微微顿住。
女孩伸出的手指虚点着他的鼻尖，尽管身为魂体的她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但那气势却汹汹逼人。
摆出了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
“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
她的声音又急又脆，像珠翠砸在玉盘上，啪啪作响，
“交易就是交易！我告诉你上船的方法，你就应该带我去无尽之都！这是公平买卖，银货两讫！
你凭什么还要盘问我的底细？难不成你去酒楼吃碗面，还要追问厨子下面的佐料还要怎么调吗？！
一点事情便要刨根知底，你这人怎能如此的坏！”
她越说越气，语气也越发湍急，如同涛涛江水。
“看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这般无赖！
还是说你想空手套白狼，骗了我的法子就翻脸不认人？”
她眯起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对华光的怀疑，藏都藏不住，先前那点可怜兮兮的水光早已被怒火烧干，
“我告诉你，没门！若是不与我立魂契，今天你休想我就这么甩开我！”
华光终于将目光从灰雾中收回，慢悠悠地重新落在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他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哦？”
他发出一个单音节，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懒洋洋的兴味，“魂契？”
“当然！”女孩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恨不得将这耍赖的青年盯个洞出来，她双手抱臂，扬起下巴，已鼻孔视他，“你现在以死域法则起誓！
我带你找到漩涡之门，你带我抵达无尽之都！
若有违背，魂灵即刻被此地沼气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她死死盯着他，不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试图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心虚或退缩的迹象。
她倒是想看看这赖皮到底是不是要骗了她的法子，然后不认人。
这和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渣男又有什么区别？
女孩一脸怨妇的表情盯着华光，眼里泛起水光，仿佛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般。
华光与她对视了片刻，那双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到底是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就在女孩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时，他却极轻地点了下头。
“可。”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下，反倒轮到女孩愣住了。
她准备好的满腔讨价还价和愤怒谴责，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这就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女孩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怎么能就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呢？
她都没有好好说道说道他。
现在这份谴责就这样卡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女孩狠狠剜了他一眼，脸憋得通红，活像一只鼓足了气却无处发泄的河豚。
那口没吵赢的闷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噎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找补些什么将那口气发泄出来。
但最终却只是悻悻然地“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气急了的侧影。
华光看着她这副憋屈又强撑场面的模样。
眼底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终于漫了上来，虽未达嘴角，却让那双深潭如同被投入小石子一般，激起了阵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