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呼啸而去，套房里重新归于死寂。
傅夜沉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顾清姿摘下面具的瞬间，那张熟悉而陌生的绝美面容。
“怎么会是你......“他喃喃自语，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怎么会是你......“
这句话不断在他的唇边重复，每重复一次，心就碎一分。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努力——动用所有关系寻找阎罗的下落，卑微地向中间人求情，甚至不惜跪下乞求，放下所有尊严。
而现在他才知道，他苦苦寻找的救星，就是被他亲手推开的女人。
他拼尽全力想要挽救的，却是被他弃如敝履的前妻。
这种讽刺，比任何酷刑都要残酷。
“夜沉，你没事吧？“傅夜寒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侄子。
“没事？“傅夜沉猛地转过头，眼中满含着血丝，“你觉得我能没事吗？“
“我们全家人的命，都握在一个被我们伤透了心的女人手里！“
“她就是阎罗，就是我们跪着求都求不来的神医！“
“而我...我竟然亲手把她推向了地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彻底哽咽了。
傅夜寒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什么，但发现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确实，这个事实太过震撼，太过残酷。
“我记得......“傅夜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当初清姿刚嫁进我们家的时候，我曾经嘲笑过她。“
“我说她一个孤儿，配不上我们傅家的门第。“
“我说她肯定是为了钱才嫁给夜沉的。“
“我还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还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回想起当年那些刻薄的话语，傅夜雪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现在看来，真正配不上的是他们傅家。
真正没有出息的，是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
“我们都错了......“躺在床上的老爷子虚弱地开口，“彻底错了......“
“当年她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那个女孩子不简单。“
“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种优雅和从容，不是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可是我被偏见蒙蔽了双眼，以为她只是一个攀附权贵的普通女孩。“
老爷子说着，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更可笑的是，我们还一直觉得她高攀了我们家。“
“现在想想，真正高攀的是我们！“
这些话如同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在傅夜沉的心上。
是啊，他们一直以为顾清姿是高攀了傅家。
一直以为她应该感恩戴德，应该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每一个人。
一直以为她离开傅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现在呢？
现在他们才知道，顾清姿根本不需要傅家的任何东西。
她本身就是站在云端的女王，是他们永远高攀不起的存在。
“我想起来了......“傅夜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绝望，“结婚那天，她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她嫁给我，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地位，只是因为爱。“
“她说，她可以为了爱放弃一切，包括她的身份、她的光环、她的骄傲。“
“当时我以为她在说大话，以为她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现在我才明白......“他的声音完全哽咽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傅夜沉再也控制不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放声痛哭。
三十二岁的男人，在众人面前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就像一个失去了最珍贵玩具的孩子。
“她真的爱过我......“他哭着说道，“她为了爱我，放弃了所有的光环，甘愿在傅家做一个普通的妻子。“
“而我呢？我给了她什么？“
“冷漠、怀疑、伤害......“
“我让她在我们家受尽委屈，让她被人指指点点，让她承受不该承受的屈辱。“
“最后，我还亲手毁掉了她对我的最后一点信任。“
每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控诉，每一句话都让他心如刀绞。
“夜沉......“谢景行看着痛哭流涕的好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怎么后悔也没用。“
“没用？我知道没用！“傅夜沉抬起头，眼中满含绝望，“但是我忍不住啊！“
“我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能多信任她一点......“
“如果当初我能多关心她一点......“
“如果当初我能多爱她一点......“
“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也许我们还能好好在一起，也许她还能原谅我，也许......“
“没有也许。“谢景行打断了他的幻想，“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而结果就是，你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失去了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失去了一个本来可以和你携手一生的伴侣。“
这些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垮了傅夜沉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他哭得更凶了，“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接受不了......“
“我接受不了她那样看着我，就像看陌生人一样。“
“我接受不了她说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接受不了她救了我爷爷，却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更接受不了......“他的声音完全破碎了，“我更接受不了，她曾经那么爱我，而现在却连恨都懒得恨了。“
是的，最可怕的不是被恨，而是被彻底遗忘。
顾清姿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她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了。
既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一种淡漠到令人绝望的陌生。
这比任何惩罚都要残酷。
“这就是你应该承受的。“谢景行冷漠地说道，“当初你伤害她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当初你选择相信温雅若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当初你签字离婚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在失去什么？“
“现在知道痛了？晚了。“
这些话句句见血，让傅夜沉痛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晚了......“他抽泣着说道，“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但是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她......“
“我不甘心她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不甘心？“谢景行冷笑，“那你告诉我，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不甘心？“
这个问题让傅夜沉彻底沉默了。
是啊，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不甘心？
他失去顾清姿，完全是咎由自取。
他现在的痛苦，也不过是对自己愚蠢行为的报应。
在这场感情的审判中，他既是罪人，也是受害者。
而最无辜的顾清姿，却承受了最多的伤害。
“我该怎么办......“他绝望地问道，“我该怎么办......“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因为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