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神情剧震。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院内上百道不同视线,齐刷刷朝秦涯射去。
秦涯甚至不是秦漾,秦漾不仅年长他七岁,更是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严格说来,前面十一年,秦涯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搭头。
所以,无论才能还是性情,他都不像秦漾那样,被过度磨砺过。
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狼窝的小羊羔,神情惊恐,瑟缩着眸子。
他想尽力表现的不心虚,可巨大压力下,根本掩饰不住本能的反应。
然后,他只带着哭腔,又叫了一声:“父王,救我!”
长公主仿佛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她继续质问赵王:“说说吧,你这样大费周章的瞒天过海,是将你这两个儿子送去了何处受教?”
赵王一个激灵,脱口反驳:“姑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的人去接人,司空先生说涯哥儿生了病,为了避免长途奔波连累病情恶化,才多留他调养一阵。”
“这不,他病好,立刻就把人护送回来了。”
这话,虽是解释给皇帝和长公主听的,实则——
他更想说服的是他自己。
“哦?”长公主面无表情:“你的人去时,本宫的暗卫就蛰伏在附近,后续一直盯到现在,都未见你这儿子行踪,可见,他这也不是从青州回来的啊。”
身处她的位置,最不会的就是妇人之仁。
若是对着秦渊,她应该会有几分恻隐之心。
可人心,是分亲疏远近的。
秦漾和秦涯常年不在京,她都没见过几回,本来就不亲近,再加上现在怀疑这俩孩子有晟国皇室血脉……
那真就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了。
是的,虞瑾和她一番分析后,她们推断的结果是秦漾和秦涯的生母,很可能出自晟国皇室。
因为,如果赵王是始作俑者,只是爱上个没身份的女人,进而杀了魏书茵,借用了魏书茵的身份与她厮守,那后续,她就该安安分分做她的赵王妃,犯不着逃走。
若是她自己利欲熏心,意外抓住了魏书茵,并且设计了这一切来攀高枝,事后又怕身份暴露,偷偷假死遁走了,那就不该私下还接触两个孩子。
尤其——
一个普通身份的女子,她哪儿来的通天手段,在赵王眼皮子底下耍手段长达十年之久?
这背后,必定蕴藏着巨大的阴谋。
两个孩子,都被教育的亲近母亲,甚至隐瞒父亲,他们在图谋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赵王府的产业和爵位,压根用不着他们算计,赵王只会拱手奉上。
那么——
就只能是冲着皇位和江山来的!
以晟国皇室血脉,混入大胤皇族。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个孩子将来没法公开晟国人的身份,他们身上流着一半晟国皇室的血,一旦其中之一登上皇位,也等于晟国变相复国且报仇成功了。
而若是再顺利些,等到赵王替两个孩子谋到皇位,或者这俩孩子之一,找到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还能直接公开晟国身份,公然达成复国成就。
只要得逞,最差的结果,就是以后大胤皇帝身上,都流着晟国人的血。
哪怕——
不为人知。
暗爽,也是叫他们成功爽到了!
想到这种可能,宁国长公主就看赵王百般不顺眼。
这个蠢货,自己糊涂,被一个女人耍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就算了,还险些叫他的皇帝老爹几十年浴血拼杀的辛苦白干。
“怎么会?”赵王如遭雷击,随后摇头喃喃:“这不可能!”
他急切看向长公主,又看皇帝:“父皇,司空先生与儿臣是故交,且他德高望重,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断不会做出此等阳奉阴违,背信弃义之事。”
“而且……而且他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对!他没理由!他没理由这样做的。”
皇帝等他发癫完毕,目光转向秦涯:“你自己说,你这一趟,是自何处归来?”
本来,只要这是自己的亲孙,他怎么都不至于赶尽杀绝。
可——
魏书茵的骸骨就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什么稚子无辜?秦涯明显亲近他生母,且帮着那女人在大胤周旋,诓骗他们所有人!
就这样的所谓孙子……
拿去给忠臣良将抵命,都嫌他的命太轻。
魏氏一门,虽然横刀自刎的只魏谦一人,可因为魏谦倒戈,才导致的灭门之祸,一整个家族,一夕死绝,这是上百条人命的血债。
他承了对方恩情,他这个道貌岸然的蠢货儿子,却做了虐杀人家遗孤致死的帮凶!
秦涯小脸煞白,嘴唇苍白颤抖。
“皇祖父。”他嗫嚅一声。
因为从没想过他的身份会暴露,并且还遭遇到皇帝亲自的审问,他生母送他回来又仓促,根本没给他做应对预案。
秦涯目光反复闪躲,最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父王!父王你救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王对儿子的爱,早就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
秦涯从小到大,就没哭这么惨过。
赵王心中一痛,砰的一声跪在皇帝面前:“父王,稚子无辜,涯哥儿不仅是儿臣的亲骨肉,更你您的亲孙,您叫姑母先放了他。这其中误会……儿臣……儿臣一定彻查清楚,给出一个说法。”
皇帝不为所动,目光冷淡。
穆云禾心中仇恨和郁气,总算纾解些许。
她冷冷勾起唇角,斜眼看旁边神思不属的高娘子:“王爷,这院子大火那天,高娘子是如何对您说的?”
赵王一愣。
高娘子也惊恐的猛然抬头。
赵王心中厌倦,压根不屑回答穆云禾质问。
因为这些年,他打从心底里从未瞧得起这个女人,觉得她不配。
可是当着皇帝的面,他只能勉强敷衍:“还不是你嫉妒成性,焚毁茵……焚毁王妃旧物,你还有脸说?”
穆云禾指了指自己后脑包着的布条:“是,我嫉妒成性,跑到这屋子里,又拿密室里的白骨做凶器,往死里狠砸了自己后脑勺两下,然后还有余力,去搬来烈酒助燃,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爱巢烧了。”
“哈!”这说法实在可笑,穆云禾忍不住大笑出声。
赵王怔愣之余,又猛地转头去看高娘子。
若只是他一人质问,高娘子有把握,绝对能把他忽悠安抚住,可——
皇帝和长公主眼里都不容沙,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徒劳挣扎。
穆云禾道:“是我进来看到这张画像,又无意间摸到密室的机关,发现了里面的秘密,她要杀我灭口。而且,我被打晕前,可还清清楚楚听她对着这些白骨口出恶言,说的是……”
高娘子惊恐万状,拔下发簪,不管不顾就要扑上来灭口。
然则,她刚有动作,就被护卫死死按住。
赵王今天受到连番冲击,傻子一样,诧异瞪大眼。
穆云禾一字不差重复高娘子当日话语:“她说的是……没想到你人都死了,还这么有用,化成白骨都还能再帮上主子一回。要怨就怨魏谦吧,活该你替他还债。”
她似笑非笑问赵王:“她的主子是谁?她们主仆又为何对忠烈侯恨之入骨?”
“王爷,您的好王妃,她好像不是意外得知魏家姐姐身份,见财起意才利用她的名声来谋富贵的。”
“您还不坦白吗?你和——她们,欺上瞒下,不择手段,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穆云禾刻意放慢语速,却加重语气,力求叫赵王将她的字字句句都当场解读清楚。
她又看向秦涯:“您的好儿子,又是为了什么人隐瞒,才对您这个宠爱他的父亲都不信任?”
“若是他生母健在,孩子与母亲亲近而疏远父亲,还能解释,否则……”
“恕我愚钝,王爷您觉得他还能为了听谁的话,这么不把您这个父亲放眼里?”
秦涯哪里想到,不仅他自己回京就暴露了,甚至他母亲都暴露了。
他哭声都止住一瞬,惊恐的表情暴露得明明白白。
赵王看着秦涯,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正在纠结,他是该为了挚爱之人可能尚在人世而庆幸,还是该更深入想想穆云禾质疑的这些问题答案……
他这里,且在凌乱不已时,人群后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宜嘉公主眼睛猩红,扑到赵王面前,揪住他领口,疯狂质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涯哥儿是谁的孩子?你不是说……”
眼角余光瞥见奚良手里画卷,她冲上去一把抢过。
奚良想要拿回来,朝皇帝递过去询问的眼神。
皇帝沉默片刻,无声闭了闭眼,奚良就没动。
宜嘉公主仔细去看画中人眉眼,当场和秦涯比对,她又在脑中仔细回想秦漾的长相。
下一刻,就疯了。
她再次扑到赵王身上撕打:“你不是说,为了我们的孩子将来能顺利继承你的王府,甚至继承皇位,不能叫他们留在我的身边,你把他们抱回来养了?”
“你不是跟我说,你都安排好了,漾哥儿和涯哥儿都是咱们的儿子吗?”
“这俩孩子……其实是你跟那个女人生的?”
“那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把我的孩子抱走?”
“他们不做你的儿子,我也养得起,你为什么?”
“哦!我懂了,你……你是为了诓着我替你去对付六哥!”
“你利用我!”
“不!这些都不重要,我不跟你计较这些,你只告诉我,我的儿子呢?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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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本王对王妃,痴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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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禾:傻狗!死一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