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魔王示意侍女退下,压低声音道:“魔君应该知道,我族近百年新生儿存活率不足三成。”
这个数据已经极为恐怖,若是这个趋势下去,要不了多久,魔族就会在自己灭亡。
这肯定不只是西部,而是整个魔族。
关系着魔族的存亡,遂心准确来说是人族,因此也没有多少的紧迫感,但好歹也是使用的魔气,还是大发慈悲的皱眉问了一句。
“魔气衰竭?”
长期在这种没有生灵的地方,也就没有了轮回,时间一久,衰退是必然的结果。
“是。”西部魔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噬魂莲能吞噬戾气,转化为纯净魔气。只要一次……一次就好。”
但是精华魔气只是短期之举,长期之际还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遂心沉思片刻:“等她醒了,你自己跟她说吧。不过我想她会同意的。”
“多谢魔君。”西部魔王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总算松了口气,“另外……东部魔宫的余孽……”
“我会处理。”遂心打断她,“三天后,我要看到另外两个个魔王的身影,我有其他的事情与你们商量。”
西部魔王恭敬颔首:“一定办妥。”
两人正说着,屋内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遂心身影一闪冲进房间,只见狐岫凝跌倒在床边,正艰难地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
“不要命了?!”遂心一把将她捞回床上。
狐岫凝额头渗出冷汗:“我听到……你们说噬魂莲?”
西部魔王跟进来,单膝跪地:“阁下若能救我族人,西部魔族愿永世为盟。”
狐岫凝看向遂心,后者耸肩:“你自己决定。”
“可以。”狐岫凝缓缓道,“但我有条件。”
“请讲。”
“第一,我要查阅所有关于万年大劫的记载;第二……”她盯着西部魔王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有茉莉的画像?”
茉莉,不是盛裳!
西部魔王瞳孔骤缩,语气也忍不住换成尊称:“您……认识她?”
狐岫凝指向墙上悬挂的画像:“这不是盛裳。”
西部魔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画像中的女子眉眼含笑,却透着一股凌厉。
“您说得对……”西部魔王苦笑,“这不是她。真正的茉莉大人,眼神更……温柔。”
狐岫凝心跳加速:“茉莉,她……她来过魔界?”
“大概五百年前。”西部魔王回忆道,“她抱着一个女婴来到魔宫,说要我们抚养。”
五百年前……狐岫凝的心凉了半截,这个茉莉也不是与她一同长大的茉莉。
遂心挑眉:“盛裳?”
“是。”西部魔王点头,“当时我们四个魔王商议,中部魔王有养女儿的经验,就交给了他。”
狐岫凝追问:“后来呢?”
“盛裳十岁那年,我们发现她长得越来越像茉莉大人。”西部魔王眼中闪过困惑,“我们以为是巧合,直到有一天……”
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向门口。
遂心挥手布下隔音结界:“继续。”
西部魔王压低声音:“我们发现可以通过盛裳找到茉莉的身影!”
狐岫凝瞳孔一缩。
“从那以后,茉莉大人再没出现过。我们也没办法再通过盛裳寻找茉莉大人。”西部魔王苦笑,“而盛裳慢慢的也就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狐岫凝靠在床头,思绪纷乱。
四个。
宛宛、盛裳、茉莉,还有画像上这个女人……
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长相一模一样……若是一开始说是没有关系,说是巧合,那画像的这个茉莉大人与盛裳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能通过盛裳寻找她吗?”狐岫凝问道。
西部魔王摇摇头:“我们没有再尝试过。”
“你们那一次是通过什么找到的茉莉?”狐岫凝再次问道,她躺在床上,刚苏醒便思考,着实有些伤脑,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西部魔王有问有答:“同心魂镜。”
她从怀中取出一面古老的铜镜:“同心魂镜,可照见魂魄本源。只要两人魂魄有联系,便能通过此镜相见。”
又拿出一个玉盒:“这是茉莉大人留下的,说要交给有缘人。我猜测,这个人可能就是您。”
遂心在一旁赞赏的点头,这小丫头倒是有眼光,不愧是四大魔王中年纪最小,实力却最强的魔王。
狐岫凝接过玉盒,打开后发现是一枚晶莹的泪滴状晶石。
“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取。”西部魔王注视着狐岫凝,“恕我冒昧,这几天在观察你和魔女之间的关系,于是我便擅自猜测,我想这个有缘人可能就是您。”
狐岫凝盯着晶石,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探入晶石。
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她感觉自己的神识如坠入一片朦胧星海,四周流淌着银蓝色的光雾。
在这片虚无之境中,一道纤细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位身着素白广袖流仙裙的女子,裙摆上绣着淡金色的星纹,在虚无中泛着微光。她腰间束着一条冰蓝色的丝绦,末端缀着三枚小巧的银铃。乌黑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苍白的脸颊边。
“茉莉!“狐岫凝激动地上前。
那人转过身,容貌与茉莉一般无二,但却比记忆中的更加清冷,眼神冰冷而疏离,银色的眸子中像是封着千年寒冰,让狐岫凝凭空打了一个冷颤。
“终于等到你了。”茉莉大人开口,声音空灵,“我是茉莉,但并非你认识的茉莉。”
狐岫凝僵在原地。
“我们本为一体,散落各界。”茉莉大人抬起手,指尖轻触狐岫凝眉心,“你见到几个了?”
刺痛感传来,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四个身影站在星空下,同时将力量注入中央的法阵。
光芒中,她们逐渐融合……
狐岫凝猛地后退,记忆戛然而止。
“现在明白了吗?”茉莉大人淡淡道,“找到所有人,在万年大劫来临前。”
“等等!”狐岫凝急切道,“什么是万年大劫?为什么要融合?”
“你太弱了。”她伸出手,明明与狐岫凝隔了很远的距离,但是狐岫凝却感觉到她指间的冰冷。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她猛地睁开眼,一道银光骤然绽放。
狐岫凝体内的九转天龙印瞬间亮起,剩余五道龙纹同时震颤。
银光如流水般渗入印记,龙纹开始逐层瓦解。
整个过程如春风化雪,没有半分痛楚。
狐岫凝只觉浑身枷锁尽去,灵力运转再无滞涩。
她试着在这里调动空气中的灵力,却发现这里没有丝毫灵力。
茉莉大人的身影开始消散,已淡至透明:“时间不多了……”
场景破碎,狐岫凝神识回归本体,手中的晶石已化为粉末。
“怎么样?”遂心问道。
但是这句话,狐岫凝并未听到。
遂心也看到了狐岫凝的状态,微微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狐岫凝睁开眼,体内灵力如潮水般奔涌,在魔界都浓郁化成水雾。
她能清晰感受到九转天龙印的枷锁已全部解开。
而属于自己的传承,自己的血脉,全部解锁开来。
丹田内,阴阳元婴缓缓旋转,一半赤红如火,一半银白如月,这是其中的妖力与灵力,而没一会,两种力量便化为狐岫凝本身体内的混沌之力,再无一点冲突。
九条虚幻的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每一条都蕴含着磅礴妖力。
当她握拳时,手背浮现出细小的银色绒毛,甚至在几个月前燃烧的毛发都已经全部长好。
“九尾……”遂心和西部魔君不由得瞪大眼睛,她们这是第一次看到九尾妖狐,九尾还能成为妖……狐吗?
九尾妖狐已经是近半神,若是渡劫成功,便可以成为真神。
纵横她们活了几千年,也从未见过七尾狐或者八尾狐,更别说九尾。
遂心意所有感,尝试去看狐岫凝背后的九转天龙印。
果不其然,已经全部解印。
所以……现在才是真正的狐岫凝。
若是狐岫凝一出生没有被封九转天龙印,那她岂不是生来便是半神?
她的父母又是何等人物?
西部魔王已经完全的呆滞,只剩下遂心还能思考片刻。
遂心回忆着脑海中强大的妖狐,看着狐岫凝的脸一一对应。
没曾想,就是走神的这一刹那,狐岫凝的面容也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却更显高贵,原本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星辉般的碎金,再也没有珍珠蒙尘之感。
轻轻眨眼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蝶翼般的阴影。唇色变得极淡,近乎透明的粉,却因唇角天生微扬的弧度而显出几分神性悲悯。
银白色的发丝从鬓角无意间垂落,锁骨处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符文。
那是一种超越性别与种族的美,让人不敢亵渎,却又移不开眼。
不沾烟火,却带着令万物臣服的威严。
当她眯起眼睛时,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
“看够了吗?”她开口,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回响,像是三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这一说话,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遂心亦然。
他心中忽然泛起苦涩,但更多的与有荣焉。
原本筑基期的小姑娘忽然变成了半神。
想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西部魔王突然跪地:“恭迎魔主!”
她不知道是什么眼前什么情况,但是抱大腿就对了人!
“起来。”狐岫凝抬手,无形之力将她托起,“我需要你们那个同心什么镜。”
西部魔王那敢说不字,“好!我这就去取来!”
说完,在狐岫凝的点头示意下,她便离开了。
现下只剩下了狐岫凝和遂心,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现在好了,不需要我给你找人解印了。”遂心率先开口。
“嗯,多谢你费心。”狐岫凝回应。
这么一说,遂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咱俩啥关系,不用客气!”
“没想到你生下来就是半神……”遂心的声音中带着酸溜溜。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狐岫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只是妖力强大,但是我并不会运用,还需要你来帮忙。”
遂心咳了一声:“哎呀,帮忙都小意思啦!”
他没有忘记自己想问的事情,再次问道:“你记得你的天赋技能了吗?”
狐岫凝没有兜圈子,直接干脆了当的说道:“嗯,我曾参与过你的小部分人生。我没猜错的话,你叫石头。”
遂心忽然身子一僵,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如今已经知晓,但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眼前人好像变了。
有些难以接近。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你遂心。”
狐岫凝歪了歪脑袋,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遂心有所动静,她等的有些无聊,便开始探查曾经为何会出现一个另自己。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这关乎着时空因果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查明的。
虽然狐岫凝的天赋是关于时空,但是目前她对此掌握并不算很熟练,万一进去了,迷失在时间长河中,再也没办法出来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遂心忽然说道:“你当时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他几乎一生都在思考。
狐岫凝回道:“有时间跳跃的,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当然我没有偷看你的洗澡上厕所。”
此时她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不用再担心遂心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将她碎尸万段,但最好也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毕竟遂心待她的曾经,她都看在眼里。
“……”遂心噎住。
找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出现?”
什么没有出现?
狐岫凝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在,只是你没看到我,然后你在骂我,骂的很难听,我记得呢。”
“你说我是大骗子,还说我……”
遂心一下捂着狐岫凝的嘴,强撑起来微笑,他怎么知道她就在那里站着,早知道就克制一下,不骂的那么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