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将林晚从深沉的睡眠中唤醒。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只觉得眼皮异常沉重,头脑也昏昏沉沉的,这是极少有的情况。
自从来到这危机四伏的岭南,她的神经几乎时刻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何曾有过如此酣睡甚至睡过头的时候?
“嗯?不对劲……”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随即怔住。
几缕金黄色的、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窗棂的缝隙,恰好投射在她的床榻前。
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甚至能看见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太阳?太阳出来了?!”
她先是疑惑,随即恍然,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喜悦瞬间涌上心头,驱散了所有的睡意。
对呀!
困扰岭南数月、遮蔽天日的毒瘴,随着那片妖花海的覆灭,终于开始消散了!
这片土地,终于重见天日!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揉了揉略显惺忪的睡眼,匆匆套上外衣,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髻,便快步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张员外。
经过花海清除一役,这位原本对林晚只是表面恭敬的乡绅,此刻眼神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他见到林晚,立刻躬身行礼,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女官大人,您醒了,打扰您休息了,小老儿是来向您辞行的!”
“此间大事已了,正好赶着今日天气晴好,我们金石县来的民夫和车马,准备今日就打道回府了!”
“特来向女官大人说一声,感谢大人这些时日的照拂,也恭贺大人立下不世之功!”
林晚此刻的心情如同这放晴的天空一样开朗,她笑着点了点头。
甚至没顾上仔细回应张员外的话,就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到了官驿的小院里。
果然!
久违的、暖洋洋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照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和潮湿。
抬头望去,天空是那种雨后初霁般的湛蓝,澄澈如洗,只有几缕薄纱似的白云悠然飘过。
曾经终日笼罩在山林间的灰紫色毒瘴,已然消散无踪。
四周的鸟鸣声也明显清脆、密集了许多,仿佛它们也在庆祝这场新生。
空气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硝石和洪水过后泥土的混合气味,但更多的是一种草木焕新的清新气息。
整个岭南,处处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欣欣向荣的生机。
林晚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这难得的清新空气,只觉得心胸为之一阔,连日来的疲惫、紧张和压抑,似乎都被这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不少。
她转过身,脸上洋溢着轻松的喜悦,神采奕奕地望向跟过来的张员外。
张员外被她这亮晶晶的眼神一看,心里本能地“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经验,这位林姑娘一旦露出这种看似无害又充满活力的笑容,准没好事儿,多半又有什么“麻烦事”要找上门了。
果然,林晚笑吟吟地开口,语气亲切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张员外,这次岭南之事,能如此顺利,多亏了您和金石县的乡亲们鼎力相助。”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看,这最后一个忙,能不能再劳烦您一下?”
张员外脸上堆起苦笑,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却连忙恭敬地回应:
“哪里哪里,女官大人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小老儿了!”
“能为大人效力,为朝廷分忧,是小老儿和乡亲们的福分!大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只要小老儿能做到,绝无推辞之理!”
林晚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容更加明媚,清晰地说道:
“那就麻烦张员外,再帮我找一辆稳妥的马车,再配一位经验老到的车夫。”
“我—要—搬—师—回—朝!”
是的,岭南的花海一除,瘟疫的源头解决了,剩下的便是更加重要的药物治疗。
林晚现在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她还缺一件最重要的药材,那便是“奎宁”!
她准备回京好好跟皇帝扳扯扳扯,将这味药材拿到手,才好进行最后一步的工作,也是林晚心中长期以来的目标。
那便是“防疫”!
……
腊酒复腊雪,故人今越乡。
虽然时节还未到腊月,但初冬的寒意已经毫不客气地席卷了京都。
连续几日的降雪,将这座雄伟的帝都妆点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街道两旁的树木枝丫上也积满了蓬松的白雪,偶尔有耐寒的麻雀飞过,震落簌簌雪粉。
一辆看起来颇为普通、甚至有些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车轮上裹着防滑的草绳,正“吱吱呀呀”地行驶在京都湿滑的青石板上。
路面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到两侧,堆成了矮矮的雪垄,但融化的雪水使得路面依旧光滑难行。
车夫小心翼翼地控着缰绳,让马儿放缓脚步,马车因此行驶得格外缓慢平稳。
车厢内,林晚裹着一件半旧的棉斗篷,靠着车壁假寐。
离开岭南时的轻松心情,在越是接近京都时,反而变得越是沉甸。
近乡情怯?
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对前方未知命运的隐忧。
这京都,对她而言,既是“故地”,却更像是一个更加复杂危险的战场。
突然,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
带来的惯性让林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冲。
她猛地惊醒,慌忙伸手抓住车窗框,这才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她扬声道,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疑惑,这不还没到目的地呢!
外面传来了车夫略带歉意的声音:
“林姑娘,对不住,惊着您了,前面的路……好像过不去了,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您对京都的地界熟,要不……您看看,咱们要不要绕个道?”
路被堵了?
林晚微微蹙眉。
这可是京都,天子脚下,虽说年节下车马多一些,但大白天的,什么路段能堵得马车都过不去?
她心中疑惑,伸手轻轻掀开了侧窗的棉布帘子,探出头向前方望去。
就这么一看,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也随之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