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高阳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所有的悲愤和质问，都被这四个字堵了回去。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质问他？
父亲的命，是他给的。
儿子的命，也是他收的。
在这位存在面前，他们邓家，不过是予取予求的蝼蚁罢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瞬间将邓高阳淹没。
叶凌将那张名单折好，放进口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对早已吓傻了的石家姐弟。
“他的债，清了。你们的债，我接着。”
“邓家也好，石家也罢，想报仇的，我随时恭候。”
说完，他不再看这些人的反应，转身便向外走去。
整个邓家，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叶先生……”卫羡娇快步跟上，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疮痍，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邓家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邓高阳身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邓叔叔，对不起。”
说完，她像是逃离一般，跟着叶凌的脚步，迅速消失在了庄园门口。
良久，邓高阳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他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发出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从内厅的病床上传来。
“高阳……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邓耀先！他醒了！
邓高阳身体一僵，猛地回头，只见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大厅里的惨状。
他连忙擦干眼泪，踉跄着跑到床边，“噗通”一声跪下。
“爸！您醒了！”
“怎么回事？”邓耀先看着小孙子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大孙子那条残废的手臂，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凝重，“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邓高阳嘴唇翕动，最终，他没有丝毫隐瞒，将从卫羡娇请来叶凌开始，到燕婆婆施法失败，叶凌出手杀蛊救人，再到最后逼问邓文，并将其当场击毙的整个过程.
原原本本地，用一种带着极致恐惧和敬畏的语气，全部讲述了一遍。
听完儿子的叙述，即便是邓耀先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厅里，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曹仪微弱的哭泣声。
许久，邓耀先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你说……那位叶先生，他……他是什么实力？”
邓高阳身体一颤，回想起叶凌那神魔般的手段，血符化煞，隔空杀人，每一个画面都让他灵魂战栗。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回答。
“深不可测……爸，他的实力，绝对……绝对在宗师之上！”
宗师之上！
邓耀先浑浊的眼眸中，骤然爆射出一道精光。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他睁开眼，看着悲痛中的大儿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文儿的死，是我们邓家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从今天起，邓家上下，任何人不得再提报仇二字，违者，逐出家门！”
“高阳，你立刻去准备一份厚礼，越重越好！然后，亲自去给叶先生赔罪道歉！”
不报杀子之仇，反要去赔罪道歉！
这个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荒谬和屈辱。
但没有人敢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老爷子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与那等存在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让整个邓家，万劫不复。
黑色的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
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卫羡娇坐在后排，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在邓家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亲眼见证了起死回生，也亲眼见证了弹指杀人。
那个坐在她身旁，闭目养神，神情淡漠的男人，在她心中，已经与神魔无异。
她偷偷瞥了一眼叶凌那张俊朗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敬畏、恐惧，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崇拜。
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声问道。
“叶先生，那个百门盛宴，您会去参加吗？”
叶凌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一片平静。
“当然要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卫羡娇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我听说，这次的百门盛宴非同小可，似乎暗藏玄机，恐怕会很危险……”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凌淡淡地打断了。
“那又如何？”
卫羡娇顿时语塞。
是啊，那又如何？
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世上，还有所谓的危险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百门盛宴的举办地点，就在东海。时间，是两天后。”
叶凌闻言，微微颔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卫羡娇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开着车。一路上，她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看叶凌，心中思绪万千。
她知道，叶凌因为自己欠下邓家一个人情，所以才出手救了邓耀先。如今人情已还，他们之间似乎再无瓜葛。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她对叶凌的看法，已经彻底颠覆。
这个男人，强大到让她感到窒息，却又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事准则。杀伐果断，却又恩怨分明。
“叶先生……”卫羡娇犹豫再三，还是再次开口，“百门盛宴期间，您……要不住在我卫家吧？卫家虽然比不上邓家势大，但在东海也算有些根基，至少能为先生提供一个清净的住处。”
她这话并非没有私心。叶凌的实力深不可测，若能与卫家交好，对卫家而言，无疑是一桩天大的幸事。更何况，她心中对叶凌那股难以言喻的好奇和崇拜，也让她希望能与他多一些接触。
叶凌没有立即回答，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卫羡娇那张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的脸上。